枯荷闻言,若有所思,半晌,他淡淡地道:“你知道噬主一事?”
散红蕖怔住了,没有说话。
“所以。。。我消失的这数月,不曾被‘叨扰’的缘由,并非因为你们不知我下落,而是因为。。。”枯荷低声说着,情绪淡然地道:“你在逼我亲自动手。”
“我。。。”
散红蕖无言以对。
“嗯,没关系。”枯荷没有愠色,又继续方才的话题道:“说来也怪,虽与金暮朝一同承受了疼痛,肉身却毫发无伤。。。所以,疼一点也没关系,反正是我活该。”
这七天七夜,他折磨的又何止金暮朝一人,明明是个那麽怕痛的孩子。
散红蕖摇头轻叹,道:“若你还是气愤,带她去夷陵吧,那处有的是折磨亡灵的法子。”
“这样。。。我知道了。”枯荷笑了笑,收回掌中囚徒,随即又道:“听雨呢?”
“他性子别扭,怕你不乐意见他。”说着,散红蕖轻抚对方那张消瘦了许多的脸,柔声道:“他在风仁堂等你,你若不生他气了,就去和他好好聊一聊吧。”
“自是要回去的,”枯荷没有异议,“毕竟风仁堂的床榻,我睡的更习惯。”
风仁堂与记忆中没有太多差别,此时已入春,院子里花草都发了新芽,是一副春意盎然的景象。
桌上摆满了美食,皆是枯荷喜爱的甜点,但他不像往日里那般兴奋,即便他已好久没品尝过这些最爱了。
见他久久没有动手,风听雨道:“不饿麽?”
“不算饿。。。”枯荷夹起一块乳酪酥,不紧不慢地含入口中,道:“在每日的膳食上,金玉堂倒没敢亏待我。”
但他人却是瘦的只剩骨头了。
风听雨垂眸,无奈道:“对不起…没把你从金玉堂救出来。”
“不必在意,”枯荷放下筷子,淡声道:“我早该出来了,无需他人帮忙。”
此刻那金色的瞳孔虽已恢复平常,但还是比原来的深褐还是淡了许多,风听雨静静凝视着那双冷漠的眼睛,没再接话。
良久的沉默。
“枯荷。。。此後,你有何打算?”
“帮我处理一下金玉堂的家産吧,正好此事你最在行。”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风听雨点了点头,很快便替他张罗了接管金家的琐碎事。
在那之後,枯荷独吞了金万三的所有家産,再次回到金玉堂时,他砸掉了原有的牌匾,为府宅赐予了“悠魂屋”之名,并将宅内装潢成名副其实的鬼宅,为自家契鬼所用。
悠魂屋,意为“满屋子的悠哉闲鬼”。
然恶灵屠门之事人尽皆知,镇上居民对鬼宅仍是忌惮,不敢枉然接近。没过多久,这样的一个说法传遍了姑苏:金家好利,践踏亡灵,触犯禁忌,强召凶鬼,惨遭反噬,府门易主,金瞳为首,冤魂栖居。
某夜,更阑人静,枯荷抱着小七,独自一人翻出了风仁堂的围墙。
“遛狗?”
突如其来的询问,让枯荷颇为意外,转身一瞧,只见风听雨靠在墙上,双手抱臂,望着自己,似是等候多时。
枯荷道:“。。。你堵我?”
风听雨“嗯”了一声。
最近的夜里,枯荷常常独自出门,虽知此举没有性命之危,他还是放心不下,便跟了出来。
迟疑片刻,枯荷道:“要同我一起遛狗麽?”
仿佛是征求对方同意,风听雨低声问道:“可以吗?”
枯荷淡淡一笑,道:“。。。有你陪着,也好。”
于是两人乘着妖犬小七,一路飞到了城外的一处密林,那地方十分隐秘,快落地的时候,隐约能闻到腐臭的气味,仔细一看,底下的泥土有被翻动的痕迹,周遭的空气阴冷森然,令人十分不悦。
这是一片不为人知的乱葬岗,多年以来,那些死于金家之手的生灵都被运至此处,抛尸荒野。
风听雨皱眉,望向枯荷,道:“你每夜来此地…遛狗?”
“自然不是来遛狗的。。。”枯荷一丝苦笑,指着泥地道:“你看。。。又有怨气了。“
除了一次又一次,怨气还是会积攒。
枯荷闭眼,展开双臂,运劲催力,便有柔风四起,随即,千缕淡色的黑烟从泥地钻出,宛如溪流汇合,流至他手中,聚成了一团浓黑的怨气。
再度睁眼时,枯荷的双眸亮起淡金的光芒,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
“。。。你的眼。。。”
枯荷侧头,望着风听雨那神色担忧的脸庞,解释道:“。。。在那之後,我的除怨之力变强了许多,後来我才意识到,每当掌控怨气时,眼睛就会变成这样。”
“。。。掌控怨气。”
风听雨低头呢喃。
正如散红蕖所预料的那样,枯荷肉︱体不惧怨气的侵蚀,又身怀除怨天赋,若想掌控怨气,简直易如反掌。
“听雨。。。”枯荷化去手中黑烟,沉吟道:“我大概是变了。”
他伸出手掌,几只磷火虫从掌心飞出,不一会儿,成千上万的磷火虫在林中四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