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澈脸色瞬间煞白,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
他记得,他当然记得。
那时他正陪着“受了惊吓”的玉侧妃,对下人的怠慢毫不知情,甚至后来知予委婉提起时,他还觉得她小题大做,心思狭隘。
“还有这些珠宝绸缎。”知予的目光扫过屋内那些华贵的箱子。
“也会让我想起,当年我的嫁妆,是如何被王爷您一句府中开支紧张,便拿去填补了别人的亏空,而我堂堂王妃,连想做件新衣,都要看侧妃院中管事的脸色。”
沈言澈额角渗出冷汗,几乎端不稳手中的粥碗。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他对她的亏欠,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王爷。”知予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如刀,“您觉得,现在做这些,有意义吗?能抹掉过去生的一切吗?”
沈言澈颓然放下粥碗,声音沙哑,“那…那我该怎么做?阿予,你告诉我,只要你能消气,我什么都愿意做。”
知予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沈言澈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然后,她轻轻地,却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开口道:“或许…只有把我曾经受过的苦,王爷也亲自尝一遍,我才能…稍微释怀那么一点点?”
沈言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知予却仿佛来了兴致,继续慢条斯理地说。
“比如,王爷您现在去院中站着,就像当初我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在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那样,也不要多,就站上一个时辰吧。”
此时虽是春日,但傍晚时分依旧春寒料峭,凉意刺骨。
沈言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好,我站。”
他深深看了知予一眼,转身就走到了院子里,挺直脊背,站在了庭院中央。
知予靠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那个身影。
一个时辰后,沈言澈嘴唇冻得有些紫,脚步虚浮地走回屋内,带着一身寒气。
他看向知予,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知予却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哦,站完了?可我当初跪了三个时辰呢,还被人泼了冷水。”
“王爷这才站了一个时辰,似乎…不太够呢。”
沈言澈的心,彻底凉了下去。
他明白了,知予不是在给他机会,她是在报复。
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一点点地折磨他,让他也体会她曾经的绝望和无助。
“那明日我再继续。”他哑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知予不置可否,重新拿起书卷,仿佛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摆设。
接下来的日子,沈言澈仿佛坠入了一场无尽的噩梦。
他被迫在冰冷的石地上长跪,直到膝盖淤青肿痛。
他被要求亲手清洗堆积如山的衣物,直到十指被水泡得白起皱。
他甚至被知予以胃口不佳为由,要求他亲自去厨房,像最低等的杂役一样,蹲在地上啃食那些粗糙冰冷的剩饭。
每一次屈辱的折磨,都伴随着知予轻描淡写的回忆。
“王爷,这洗衣服的滋味如何?当初我的丫鬟小环,可是因为没洗净侧妃的一件纱衣,就被打了二十板子呢。”
“这冷饭好吃吗?我记得有年冬天,我好像也是吃了好几天的馊馒头呢。”
沈言澈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身体的痛苦远不及心中的悔恨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