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害怕当然有,但也没那么怕。
她扬起脸,“妈妈,我会坐牢吗?”
“不会。”沈弦月给她吹干头发,换了身干净衣裳,书包背上,“你下楼打个车去火车站,随便买什么地方的票,看地名挑个自己喜欢的。总之先走,到那边租个房子,安顿好给妈妈打电话。”
江有盈稀里糊涂被推到门口,手拽着她袖子不肯松,“那你怎么办?”屋里还躺着个死人。
“我会处理好。”沈弦月回答。
江有盈问打算怎么处理,沈弦月只是看着她,冰冷的手掌遍遍抚摸她柔软的脸颊。
“是我太没用了,妈妈太没用了。”眼泪颗颗地掉,沈弦月不住去亲她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拥抱她,“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妈妈。”
江有盈意识到什么,“人是我杀的,你不要替我顶罪。”
“不会,不会。”沈弦月手背擦泪,摸她的脸,摸她的头发,“你先去火车站买票等我,我洗个澡,收拾收拾就来,这次听我的好吗?”
江有盈眼睛睁得大大,不解看着她,“我们为什么不一起走。”
那天妈妈跟她说了很多,江有盈好些都记不得,最后不知如何被说服,真的打开房间门出去,背着书包下楼。
她心里发愁的是怎么买票,这次又要买到哪里去。
她好像有些神志不清,忘记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在幻想跟妈妈逃到一个很安全很漂亮的地方,她还能继续上学,妈妈弄了个小推车,在学校附近卖糕点。
妈妈做的糕点是最好吃的,学生娃都是饿死鬼投胎,放学不到五分钟就全卖空了。
她还给多多姐打了电话,多多姐搭火车来找她们玩,她们卖完了糕点去逛公园,像小时候那样。
江有盈背着书包走到楼下,看到妈妈站在窗口冲她招手,让她快去。
她用力点头,然后开始跑。
却不知怎地,眼泪开始涌出来,她心里酸酸胀胀,也许是意识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她恨她,怨她,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又万分自责,都是因为她,妈妈才迫不得已委曲求全。
天底下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妈妈只是太爱她了。
她没错,她们都没错。
走出大楼,风一吹,浑身血气散尽,江有盈脸埋进毛衣的小高领,吸了口气。妈妈把她的衣服洗得香香,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
她贴着车窗玻璃往外看,旅馆的金字招牌彻底消失不见,街景缓慢倒退,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人行道的树灰蒙蒙。
她坐正身体,摸了下放在旁边的书包,又吸吸鼻子,总不自觉低头去看自己的两只手,到现在都不肯相信她杀人了,真的杀人了。
她抬头望向前排开车的出租车司机,他知道自己车上坐了一个杀人犯吗?说给他听的话,他肯定吓一跳。
想要妈妈,想跟妈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