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梳妆镜前面,拿起吹风机后,拍了拍椅背,“过来,我给你吹。”
贺秋停走过去,刚一靠近就被陆瞬按着肩膀坐下。
贺秋停觉得自己还没娇贵到连吹头发都要别人帮忙的地步,也不愿意看到陆瞬这么殷勤地围着他转,说道:“我自己来就好,你去歇一会儿吧。”
“我不累。”陆瞬握着吹风机不放手,像是小孩闹脾气,“我就想给你吹,我妈就可乐意我给她吹头发了,说感觉特温暖。”
这话说出来,两个人同时恍惚了一下。
镜子里,贺秋停低垂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
陆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知道“母爱”这个词对贺秋停而言有多么奢侈,也注定会成为他这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伤。
他及时闭了嘴,按下开关,用手隔在风筒口,让风透过手指缝吹在贺秋停的头发上,确保温度不会太烫。
吹风机的噪音在静默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洗发水的香气被热风烘得越发浓郁,暖暖地缠绕在两个人周围。
陆瞬一边给给贺秋停吹着头发,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他好像有一阵子没回过家了。
陆自海那边没有给他施压,只是打了几个电话询问近况和生意上的动向,看得出来,是陆昭帮他守住了杠杆的秘密。
陆瞬将风筒收好,手按在贺秋停的肩膀上,安抚似地捏了捏,道:“对不起啊。”
贺秋停也在走神,反应过来后抬了抬眉,偏过头看向陆瞬,“什么?”
“没什么。”陆瞬微微笑了一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干爽又蓬松。
贺秋停垂下眼,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弯出一道浅弧,“没关系的,我其实,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晚上熄了灯,房间里就只剩下远处灯带散发的一圈微光。
贺秋停怕黑,屋子里总要有点儿亮。
两个人面对面躺在黑暗里,盖着同一床被子,呼吸声很轻,却清晰可闻。
贺秋停侧身躺着,仅存的一点儿光线勾勒出鼻梁和下颌的轮廓,一双眼睛在黑暗中依然明亮清澈,就像是夜幕里漂亮的星子。
陆瞬缓慢地伸出手,指尖轻轻地点在贺秋停的鼻梁上,问他,“真的不在意了吗?”
黑暗会消除距离,也会让人放下戒备,袒露真实的想法。
“过去,我总以为是自己还不够好,所以才会被轻易丢掉。”
贺秋停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扫过陆瞬探过来的手指,继续道:“但是现在明白了,感情这东西,不管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都是强求不来的。”
他说着,抓住陆瞬在他脸上乱戳的手,说道:“陈阿姨很好,对你也很好,你要多回去看看她。”
“嗯。”陆瞬答应着,心想着等忙完这一阵,就回家去住几天。
他不想回家的极大的一个原因,是因为有陆自海。
用陆昭的话来说,他的翅膀越硬,这个家就越容不下他。陆瞬越是长大,就越想要摆脱陆自海的控制,包括商业联姻的安排。
这件事在陆瞬看来简直就是笑话。
他哥娶了个不爱的女人回家,俩人一天到晚斗智斗勇,明争暗斗,没劲透了。
他可不会走他哥的老路。
陆自海和陈伶都劝陆瞬结婚,每次回到家,陈伶没有别的话题,只知道端着个平板,给他看那些名媛的信息,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授意的。
陆瞬觉得烦,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去你们家,陈阿姨亲自下厨,给我做了红烧肉。”贺秋停回忆着,那可能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贺秋停年纪不大,第一次去陆瞬家的庄园,即便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被那规模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跟在陆瞬身后。
陈伶和善的笑容在陆自海的冷脸衬托下,简直就像是天使,贺秋停当时很羡慕,想着她的妈妈要是也这样爱笑,这么温柔,该多好。
“我妈也就会做一个红绕肉了,谁来我家她都得显摆一下自己的手艺,生怕别人觉得她是个娇贵不爱干活的富太太。”陆瞬口头调侃着,嘴角却翘着。
贺秋停也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安静了一会儿后,他开口道:“你之前跟我说,你家里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
陆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张,面部肌肉僵了一下,但好在他陷在黑暗里,没被贺秋停看出什么异常。
他应了一声,“知道。”
“他们同意我们私下交往?”
“同意。”
三年前,在和贺秋停确认关系之前,贺秋停就明确地问过他这个问题。
“如果三年前,我爸妈说不同意,你还会…”
“不会。”贺秋停没有思考,回答得很果断。
他说:“如果一段爱情,会让原本和谐温馨的亲情变质,那它肯定不是一段好的感情。”
这个观点陆瞬无法认同。
但是他不能提出反驳,因为贺秋停很聪明,如果他再多说一句,后者肯定会起疑心。
他又闲扯了几句,兜兜转转又说起小时候踢球那几件事。这简直就是催眠的利器,贺秋停刚听一个开头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陆瞬沉默下来,装作困倦地往贺秋停身前蹭了蹭,伸出手臂从他的颈后穿过,稍一用力就把人带进了自己的怀里。
“贺秋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