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她真的怀了他的孩子,是不是也不愿意生下来,而是悄悄想法子把孩子断送掉?
一想到她连日来的抗拒,皇帝便越发确信,她真的会。
“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他。”程芳浓伏在枕上,憔悴又痛苦。
“娘娘身子娇贵,须得好生将养,还请皇上尽快将人移到暖阁,万万受不得寒。”胡太医垂首开口,吐词沉重而艰难。
皇帝盯着他头上乌纱,险些气笑了。
她竟能说服胡太医帮忙,真是令他刮目相看。
“好。”皇帝转身出去,并未与程芳浓多说一句话。
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质问她,她完全可以与他相好,趁早怀上真正的龙子,将假怀孕的事遮掩过去,为何一定要以这样沉痛的方式,让他痛苦失望?
程芳浓望着他背影,微微失神。
想起他多日来的温和体贴,想起他书房里堆积的废后折子,她心口微微触动。
果然,他所有的关心和退让,都是因为这个孩子。
如今,孩子没了,他便没有多余的心神敷衍她。
回到紫宸宫,程芳浓终日待在暖阁里,特意不让望春她们说起外头的事。
皇帝是否追究长公主,如何责罚,皆与她无关。
长公主自己也不无辜,她问心无愧。
唯一感到愧疚的,是对皇帝。
他曾那样期待这个孩子,甚至为此,对她和阿娘都尽力照拂,不让她们被程玘带累。
在暖阁养了两日,转眼便是初三,期间,皇帝一次也没来看她。
用罢早膳,程芳浓第一次走出暖阁。
望春忙为她披上厚厚的裘氅:“娘娘,太医说了,一个月都不能见风呢。”
“望春,谢谢你。”程芳浓浅浅含笑,语气柔和,“皇上在何处?”
虽说皇帝一连几日都没现身,可刘全寿每日来问安,都会有意无意说起皇帝。
是以,望春看看时辰,便知皇帝现下应当在外殿御书房。
“奴婢去请皇上过来。”望春面上一喜,这几日恐怕皇上也不好受,娘娘愿意同皇上说说话,就算不坦白,哄哄皇上也是好的。
刚要走,便听程芳浓道:“不必,我自己去见他。”
通向前殿的游廊,曲折蜿蜒。
游廊侧,宫苑积雪化了些,残雪的景致自然不及刚覆上时那软蓬蓬的样子。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景致,她往后应也没有机会再看到。
程芳浓走得不快,一路赏着景,一路朝前殿走去。
“皇上,皇后娘娘在外求见。”刘全寿战战兢兢禀报。
这两日,皇帝话很少,前殿仿佛被乌云遮住,沉郁的氛围经久不散。
没了小皇子,皇帝似乎比所有人想象的更痛心,刘全寿说了好些劝慰的话,都无济于事。
他跟娘娘身边的宫婢暗示,总算起了作用,皇后娘娘这不是来了吗?
“宣。”皇帝顿住朱笔,眉心不易察觉地松开些许。
她终于肯来坦白了?
“皇上万安。”程芳浓盈盈施礼。
皇帝没起身,抬眸望她,脸上难辨喜怒:“天寒地冻,怎么亲自过来了?”
“臣妾身子好多了,特来叩谢皇上多日来的照拂。”程芳浓说着,屈膝跪在御案外侧两步远的地砖上。
很少见她行这样大的礼,即便是他照拂谢夫人的时候。
皇帝心中生出不太好的预感,眼皮不由自主跳动。
“臣妾乃罪臣之女,能得皇上庇护一时,感激万分。只是,臣妾福薄,没能护住小皇子,实在身负皇恩,不敢忝居后位,更不愿再让皇上因臣妾左右为难。”程芳浓顿首,继而,立起身形,仰面望着面色沉郁的皇帝,“臣妾此番前来,亲自恳求皇上废除臣妾皇后之位,贬为庶民。”
终于说出在心间酝酿许久的话,程芳浓狠狠松了口气。
她可以离宫去找阿娘了。
算算时日,阿娘应当还没到青州,她若赶得快些,可能阿娘前脚到,她后脚就也回到青州谢家。
“程芳浓,朕等了你两日,等来的,就是你想离开皇宫,离开朕?!”皇帝手扶御案,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近,绣金龙的靴面停在她膝前半步远处。
第38章
皇帝似乎动了怒气?
程芳浓仰面望他,茫然不解。
他说等了她两日,是在等她来解释,为何没有当心些,保护好他们的孩子吗?
“我那日只是想去梅林透透气,若早知道……”程芳浓没咬咬唇,没说下去,神情哀伤,“皇上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