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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0(第6页)

蓦地,脑海中浮现出儿时某个夏日午后,二哥偷偷带她去湖边捞鱼,不慎跌进水里,扑腾出好大阵仗,将她吓得不轻,等粗使婆子下水将他捞起来,才发现那靠岸的湖水才及二哥膝盖深。

当时觉得很寻常的时光,如今回忆起来,都弥足珍贵。

“皇上仁厚,不会株连无辜,二哥会平平安安的。”程芳浓笑意淡下来,温声宽慰他。

突然觉得,这么多年二哥只顾吃喝玩乐,不入仕途,也很好。

否则,这会子恐怕已和大哥一样,被关进诏狱。

墓碑是程芳浓写的字,程浔帮着刻的。

跪拜过,程芳浓转身往回走,走出老远,回眸望一眼,已辨不清那一处小小的新坟。

父亲一世追名逐利,走后竟是这般凄冷下场。

“小阿浓,二哥没本事,往后,你可怎么办呢?”分别的路口,程浔一拳砸在身侧树干上,心里是深深的无力感。

她还有娘,有谢家,可这种时候,谢家想必也是人人自危,哪能来收拾程家的烂摊子?

况且,谢家远离朝堂已久,就算有心护住阿浓的地位,恐怕也没有这样大的能耐。

“二哥,到了今时今日,你还会看重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吗?”程芳浓笑眼弯弯望着他。

夕阳为她镀上一重柔和的光晕,整个人显得柔静剔透。

皇帝立在城楼上,远远瞧着,心内五味杂陈。

听到他这句话,程浔眼睛忽而迸出一丝别样的光彩,没再说丧气话,只关心道:“小阿浓,要保重啊。”

回到内殿,没见到皇帝身影。

倒是除夕宫宴将近,宫人们时而拿着食单、陈设、请帖等,过来请她裁夺。

午后得空,程芳浓悄悄吩咐望春:“你认识的宫人多,想法子背着人弄些血来,也不需要很多,宫宴那晚,本宫有用。”

望春听嬷嬷们讲过先帝妃嫔们的事,一听便懂得程芳浓要血包做什么,心口突突直跳:“娘娘,宫宴人多口杂,会不会太冒险了些?”

正是人多口杂,又都是宗室、重臣,她才不用担心胡太医当场拆穿。

只要过了明路,私底下她求求胡太医,又不伤害到皇帝什么,料想胡太医会答应替她瞒着。

“可是……”望春语气迟疑,眼中盛着担忧。

皇上有多看重这第一位皇子,整个紫宸宫都看在眼里,望春不敢想象,宫宴上,孩子没了,皇帝会有多震怒。

“娘娘,奴婢听刘大伴说,昨日早朝上,几位大人请求废后,皇上以娘娘身怀六甲为由,坚持护着娘娘,甚至发落了一位王大人。”望春清楚程芳浓的处境,也替她难受,“奴婢还是觉着,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不如娘娘早些向皇上坦白,以皇上对娘娘的喜爱,很快便会真正怀上小皇子。”望春思量着,皇后主动坦白,皇帝会体谅她的苦衷。

怀上皇帝的孩子?不,她身上流着程家的血,以程家和皇室之间的纠葛,他们能相安无事待在一处屋檐下,都是奇事。

没有孩子,皇帝对她不会再有一分怜惜。

她不敢赌,也没有底气去赌。

前殿书房,大理寺卿前脚走,姜远后脚便拿着昌州送来的密信进殿。

皇帝拆开看看,随手递给姜远。

姜远接过来,一目十行,气得将信笺拍在案上:“都找到那皇太孙与程玘私下往来的证据了,却迟迟找不到人,实在可恨!”

“急什么?”皇帝掀起眼皮,淡淡瞥他一眼,慢条斯理道,“只要他贼心不死,朕自有法子引他出来。”

“程玘那老匹夫是唯一知道他藏身地的人,现在人都埋土里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姜远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又很不甘心。

“你别忘了,还有个看似片叶不沾身的贤王。”皇帝薄唇微勾,眉宇间是志在必得的奕奕神采。

倏而,姜远领悟到什么,眼睛一亮:“你是说?”

皇帝点点头。

腊月二十九,白漫漫的天空飘洒着雪絮,碎而密。

马车停下,厚重的锦帷被掀开一角,程芳浓看到车门侧,皇帝长身玉立,朝她伸出手,另一只手中擎起的油绸伞也朝她倾侧。

即便只是看在孩子份上,皇帝对她,也算照顾周到了。

程芳浓压下睫羽,纤手轻搭他小臂,稳稳下了马车。

刚刚步入风雪,皇帝宽大的棉氅便拢在她肩头,他身上暖意弥散,骤然将风冷雪寒隔绝在外。

走到驿馆厢房外,皇帝将棉氅递给底下人,携着她的手进去。

“贤王叔。”皇帝唤。

屋里的男子看着确实比皇帝年长,容貌也有一两分像,一袭太师青锦袍衬得器宇不凡。

但这个人,程芳浓确实没印象。

贤王打量她一眼,那眼神有些怪异,没等程芳浓细思,对方已眼睫半敛,含笑施礼,温和一如寻常人家的长辈。

贤王备了见面礼,一套金累丝点翠头面,一匹浮光锦,价值不菲。

“多谢贤王叔。”程芳浓礼貌收下。

宫人送来一桌珍馐,皇帝笑道:“今日特为贤王叔备下这小小家宴,还请贤王叔别见怪。”

贤王并未收到明日宫宴的请帖,自然知道皇帝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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