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世子?!”他手忙脚乱地从泥地里爬起来,踉跄着向前两步,又不敢确定,“真的是你?!萧敬泽?!”
聂峋松开甄婵婼,将她护在身后,自己看向那个立于风雨中的不速之客。
那人转过了脸,面向他们。
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峰,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不断滑落,冲刷不掉他周身的疏离冷峻。
……
一进房门,甄婵婼顾不得自己,急声求助金姑:“金姑,快去帮我找掌柜的要最好的金疮药止血散,再拿些干净的白布绷带来!热水!热水也快些备上!”
金姑也被他们狼狈的样子吓得不轻,连声应着,慌忙转身去了。
聂峋被甄婵婼按着坐在子上,他身上不断往下滴着水,手掌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外翻,看着颇有些骇人。
“嫱嫱,你先别管我,你自己……”
“别动。”她打断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捧起他那两只伤痕累累的手,仔细查看。伤口沾着泥沙石屑,皮肉翻开,血迹斑斑。
她鼻子一酸,强忍着,用干净布巾轻柔地蘸去污迹。
聂峋低头看着她,安静地任她摆弄。
另一只大手忽地从旁伸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甄婵婼一怔,抬眼看去。
是萧敬泽。
墨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他眉头微微蹙着,目光落在她血肉模糊的掌心。
“他有的是人伺候,”萧敬泽开口嘲讽,“你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手腕稍一用力,便将甄婵婼从聂峋面前拉开些许,自己则接过了她手中的布巾,向一旁愣住的金姑伸出了手。
金姑下意识地将药粉递了过去。
萧敬泽垂着眸,擦拭去甄婵婼掌心伤口里嵌着的泥污。
“嘶……”甄婵婼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起,想缩回手。
萧敬泽没让她挣脱,“忍一忍。”他低声道。
“嫱嫱,你何时受的伤?”正在被金姑处理伤口的聂峋,听到甄婵婼的抽气声,这才注意到她掌心的惨状。他心头大震,霍地便要站起身。
“别动,药还没上好!”金姑慌忙按住他。
聂峋却哪里还坐得住,他甩开金姑的手,两步便跨到甄婵婼身边,伸手便要去抓她的胳膊,想将她从萧敬泽身边拉开。
“谁让你救来着!”聂峋暴躁道,“她是我的娘子,何苦劳烦表兄你来费心处理!”
萧敬泽缓缓抬起眼皮,瞥了聂峋一眼,冷哼一声。
“废物。”他吐出两个字,讥诮道,“还要一个弱女子拼死拼活去救你,若不是她当时拽着,你现在,怕是连让我费心的机会都没有。”
聂峋脸色涨红,又转为铁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是,他懊悔,他后怕,他恨自己当时为何那般不小心,为何会让嫱嫱陷入那样的险境,甚至差一点就拖着她共赴黄泉!
可这份自责,从萧敬泽这个外人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道,成了对他尊严的羞辱和挑衅!
“你——”聂峋气血上涌,也顾不得手上伤口崩裂,一把攥住甄婵婼的手腕,就要将她拽回自己身后。
萧敬泽却并未松手。
他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聂峋因用力而再次渗血的手。
甄婵婼被两人拉扯,伤口被牵扯,疼得她冷汗涔涔,心乱如麻。
一直在旁边手足无措的郑淮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阿嚏!阿嚏!”他搓了搓胳膊,适时地出声:“那个,我刚让掌柜的备好了热水,灌满了浴桶。这身上湿透,寒气入骨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看大家还是各回各屋,赶紧泡个热水澡驱驱寒是正经!否则,这伤寒病症怕是跑不了。”
正在气头上的聂峋哪里听得进这劝解。
“呵,泡澡?倒是提醒我了。”聂峋冷笑一声,“萧世子真是好雅兴,好巧不巧,偏偏今日出现在那等险峻之地,又恰好救了我们。倒不知表兄是何时开始跟着我们一路的,又是存的什么心思?”
他眉目如剑扫向萧敬泽:“之前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柳兰薇,到底是不是表兄你,安排来离间我们夫妻的?”
甄婵婼愕然看向聂峋,没想到他会在此刻突然提起柳兰薇。
萧敬泽微微蹙眉,抬眼看向聂峋,眼里一丝不耐。
“柳兰薇?”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什么人?”
他这反应,看在聂峋眼里,却是欲盖弥彰的伪装。
聂峋嘴角勾起一抹我就看你装到几时的讥诮冷笑,别开了脸。
甄婵婼见他这般,又是无奈又是气恼。
手腕上的疼痛让她心力交瘁,忍不住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捶了一下聂峋。
“聂峋!”她低声斥道,“你好好说话!无凭无据的,胡乱攀扯什么?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敬泽哥哥他不是那样的人,绝不会做那种龌龊下作的事情!你怎么就……”
聂峋满心都是对萧敬泽的防备质疑,如今听到甄婵婼话里话外,竟似在回护萧敬泽,那股邪火更是蹭蹭往上冒。
他气鼓鼓地转身,大步走回先前那张椅子,重重地坐了回去,别开脸看向漆黑的窗外,胸膛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