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猛地回过神,胃里一阵翻搅,但他强行压了下去。恐惧和求生本能让他爆出前所未有的行动力。他不能留在这里,必须立刻走
“你……你快隐去身形!”他对李恃螭急促地说了一句,声音都在颤。
他自己则冲进屋里,扯出那张睡觉的旧草席,又找出所有能找到的破布,双手哆嗦着,将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和那根染血的木柴胡乱包裹、拖拽到屋后不易察觉的角落,用积雪和枯草匆匆掩盖。
他不敢细看,做完这一切,汗水已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混着脸上的血污,狼狈不堪。
他冲回屋内,胡乱将墙角那点铜钱和几块干粮塞进包袱,看了一眼身形已变得透明的李恃螭“走……我们离开这!”
下一刻,一股无形的力量裹住他,脚下熟悉的银色长剑浮现。剑光一闪,两人已悄然升至半空,朝着与山村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的御剑,与初次体验的惊奇截然不同。
陈清紧紧抓着身前之人的衣角,指节因用力而白。
他不敢低头看脚下飞掠过的山川,也不敢去看身前那清冷模糊的背影。
寒风如刀割在脸上,却远不及他心头的冰冷。
鼻尖仿佛还萦绕着那股散不去的血腥气,眼前反复闪现着那三个恐怖的血洞。
李恃螭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少年剧烈的呼吸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不明白。
清除威胁,远离麻烦,这是最有效率的做法。
为何他会如此痛苦?
这种凡人的反应,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她只是沉默地催动着飞剑,将度提升到凡胎肉眼难以捕捉的极致。
一路,唯有风声。
日头偏西时,他们落在了一个距离山村足够遥远的陌生小镇外。
敛去剑光,李恃螭的身形依旧隐匿。陈清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这才低着头,混在入城的人流中走进了镇子。
他身无分文,那几串铜钱在崔大的尸体上,他没敢拿。站在喧嚣的街道上,看着往来的人群和店铺,他感到一阵茫然和无措。
“需要凡俗的钱财?”李恃螭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陈清低低“嗯”了一声。
随即,他感到手心一凉,多了一枚触手温润、散着淡淡灵气的玉佩。“拿去。”
陈清攥着那枚一看就知绝非俗物的玉佩,找到镇上最大的一家当铺。
他低着头,含糊地说着家传宝物急需用钱。
掌柜的拿着玉佩对着光看了半晌,眼神惊疑不定,最终没多问,开出了一个让陈清心惊肉跳的高价。
揣着沉甸甸的银钱,陈清第一时间去成衣铺买了两套最普通的棉布衣裙。
他将其中一套女装递给空气,小声道“李姑娘,你……换上这个吧,免得……惹人注意。”
片刻的沉默后,他手中的衣服被一股力量接过。
当他按照指引,走进一条无人的小巷时,李恃螭的身影缓缓浮现。
她已经换上了那套水蓝色的粗布衣裙,如云的银也用一根同色布带随意束起。
尽管衣物朴素,但她那清丽绝伦的容颜和出尘的气质,依旧与这凡俗小巷格格不入。
她微微蹙眉,显然不太适应这种粗糙的布料。
“现在,可以了。”她说。似乎觉得既然已换了装束,便无需再隐匿身形。
陈清看着她,最终什么也没说。他默默地在前引路,找到一家看起来不起眼的客栈,要了一间房。
店小二引他们上楼时,忍不住多看了李恃螭几眼,被陈清侧身挡住。
走进简陋却干净的房间,关上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寂静,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逃亡暂告段落,而横亘在两人之间那由恐惧与不解构筑的隔阂,才刚刚开始显现。
暮色透过窗纸照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无法交融。
房间里,死寂般的沉默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两人和衣躺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仿佛隔着一道深渊。
陈清蜷缩在床沿,背对着那清冷的身影,心中没有半分其他的念想。
他并不怪她。他清楚,她是为了保护他。
可当时她那双金色眼眸中如同看待虫豸般的漠然,深深烙进了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