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竹放下车帘,车轮碾过宫道,出“吱呀呀”的轻响。
“侯爷,建安侯爷……”内侍急切的尖利嗓音裹在风里,夹杂着“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钻进车厢。
秀宜撩起车帘,看见一个太监正顶着漫天雪花,向他们的马车跑来。
秀宜微微蹙眉:“这内侍好眼熟。”
李青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也蹙了眉:“是坤宁宫的太监。这么着急……”
太监已跑到马车前。
车夫一勒缰绳,“吁~”的一声,马蹄原地轻轻踏了几下,停住了。
太监顾不上擦额头的汗水,匆忙一拱手,喘息着道:“侯、侯爷……侯夫人,快、快随小的前去,皇后娘娘……难产了。”
秀宜心里“咯噔”一声,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皇、皇后娘娘,难、难产……”太监喘吁吁地道。
“快走。”李青竹声音沉沉。
马车夫一扬马鞭,拉车的马“踢踢踏踏”小跑起来,直奔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里,皇后孙峨腹部高高隆起,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脸色煞白。
心腹宫女南星满脸是泪,跪坐在床前脚踏上,手里的软帕轻柔地拭着她额上不停沁出的汗珠,一边哽咽着道:“娘娘,您一定要坚持住,侯夫人就快来了。”
景泰帝在门外不停地踱着步:“怎么还没来?不是叫他们坐马车来么?”
一盆盆血水端出来,散着扑鼻的腥味,在漫天雪花的映衬下,让人心里瘆得慌。
稳婆不停地叫着:“皇后娘娘,您清醒着点儿”,“皇后娘娘,您用用力”,“皇后娘娘……”
声音里透着惊慌。
太医院院亲自坐镇,和几个太医讨论后开了方子,命宫女快快捡药煎来。
“怎么还生不下来?你们快想想办法!”景泰帝蓦地停住脚步,眼里有愧意一闪而过。
“咚咚咚,咚咚咚……”硬底靴子踏在宫道上的声音远远传来,渐渐近了,鼓点似的敲在景泰帝心上。
他不由得往外迎了两步,听见秀宜的喘息声和李青竹担忧的声音:“宜姐儿慢点,小心跌倒……”尾音被凛冽的北风绞碎了,消散在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中。
“青竹,宜姐儿!”景泰帝忙扬声喊道,“快进来!”
门帘掀起,一阵寒气随着两道人影扑进殿来。
“免礼免礼!宜姐儿快进去看看!”景泰帝急切地道。
李青竹在产房门口顿住脚步,宜姐儿喘着气,捂着胸口转过屏风,一眼看见床上了无生气的孙峨。
屋里人听见动静,齐齐向外看来。
南星泪如雨下,哽咽着站起来:“侯夫人,您快来,娘娘她……”
秀宜深深吸气,压下喘息,在热水里净了手,又在火盆上烤了烤,才坐到床边,伸出两指,搭在孙峨苍白的手腕上,微阖双目,细细诊脉。
孙峨抬起无神的双眸,朦胧中见她蹙起眉头,哑声问:“怎么?孩子可还好?帮我保住孩子……”一边说着,泪水便从她松弛的眼角沁出来,滚入被汗水粘在一起的鬓里。
“娘娘勿忧,胎位是正的,只因皇嗣过大,产道狭窄,故而难产……”秀宜温声安抚。
又对南星道:“我今儿进宫,手边无针,你去找个太医借套金针来。”
南星答应着,泪眼婆娑地出了产房。
秀宜又提高声音道:“魏蜜,你回府去拿我的医箱,若是万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