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余寻也这样说。
周敛想过再见到余寻的场景,好的坏的都想过。
但没想到会是在他最不堪的情况下。
那时候他妈刚做完手术醒来,怕自己熬不过去,明里暗里地提醒他,他们家欠了楚优优多少,希望他不要辜负人家。
他知道他们欠了楚优优多少人情,也知道他妈跟周晗不厌其烦地撮合他跟楚优优,并非是胳膊肘向外拐,而是担心他错过楚优优,大概会孤独终老。
但他不可能用她们所希望的方式偿还。
这么多年,他已经解释累了。正好那段时间天天在医院,于是他干脆破罐破摔,想着把能挂的科室都挂一遍,把检查报告拿给她们看,一劳永逸。
然后,他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在挂号平台上看见余寻的照片。
落荒而逃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好奇、不甘和自我放纵等各种情绪挤压下去。
后来,在那间白得刺眼的诊室里,余寻用哄人一样的语气,让他找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看看。
声音低缓,眼神诚挚,让周敛生出一种错觉,他很担心他。
所以他听他的话,去看了心理医生。
结果他不止身体有病,精神上也有病,还病得不轻。
任逐第一次见周敛时,还不知道他就是男友成哲宇跟她提过很多次的那位古怪学弟。
她对周敛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位外形不错但装扮随意的沉郁男人。
他敲门进来时,身上带着患者身上常见的疲惫,但不见多数人初次来访时的那种紧张。
她如常微笑着让他随便坐,并表示灯光和空调温度可以按他的需求调,想快速建立一个安全和信任的环境。
周敛落座的位置也不像大多数患者那样,选择离她办公桌较远的沙发,而是直接坐到了她对面。
他坐下之后,她还没来得及介绍就诊流程和保密协议,就听见对方带着困惑和苦恼的声音。
“我遇见了曾经很喜欢的人,可是他没有认出我。”
看样子是来做情感咨询的。
任逐把接来的水轻轻放到他面前,温声开口:“你用到曾经这个词,那是什么时候?”
根据过往的经验,来访者手里拿着东西能让对话更轻松些,但对方却对水杯视若无睹,坦然地回答她:“十一二年前。”
“那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大脑的‘新奇偏好’机制会让我们更加注意新事物,久远的记忆被埋在深处,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
任逐坐回自己的位置,与他平视:“那你希望被他认出的是现在的你,还是曾经的你?”
曾经的他,现在的他。
他已经不再是他。
周敛低头看向纸杯里纹丝不动的水面,说:“我既希望他彻底忘了我,又控制不住想见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