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陈令闻黯淡的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藏着怀念,“那么厚一本书却非让咱们一节课抄完,咱们抄了一下午,坐着都能睡着了。”
“最后,我们几个都没抄完,只有你抄完了!”温聆筝将重音加在了最后一句话上。
“哪里就……”像是想起了什么,陈令闻突然怔住了。
裴凝补充:“那次,咱们抄一半就睡着了,可那顾三郎却怕你完不成任务哭鼻子,愣是一个人全给你抄完了。”
“还有放风筝那次!”
萧裳华囫囵吞枣地将糕点咽了下去,“咱们去京华园的那次,你最喜欢的风筝被吹断了线,挂在了树上,顾三郎看你哭得不行,不会爬树也要去帮你拿,结果摔得够呛。”
“虽然他那人确实是嘴笨了点,脑袋慢了点,但……”
萧裳华没忍住吐槽,被赵如韶和裴凝一左一右瞪了一眼,不由瑟缩了一下。
陈令闻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声音变得很轻,“可我只当他是哥哥,根本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他是我爹娘偏塞给我的!不是我自己选的!”
抬眸看向温聆筝,陈令闻坦白道:“阿筝,我真的很羡慕你,你和裴二哥……你是自己选的,而且,他也选了你。”
似乎怕温聆筝误会,她又补充道:“咱们是打小一道玩大的情分,我羡慕你,但不会嫉妒你。”
“我当然知道。”轻轻揉搓着陈令闻微凉的手心,温聆筝笑了笑,道:“但明珠,这不该是顾三郎的错。”
“你也觉得我错了?”陈令闻有些委屈。
抬手轻轻捋顺了姑娘鬓边的发,温聆筝摇摇头:“郡主是千金贵胄,又是大长公主和驸马爷的掌上明珠,打小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
陈令闻不服气,“可我只想要我喜欢的郎君,他们却不肯,还非要将我嫁到顾家,无非是贪恋顾家的权势罢了!”
裴凝默默反驳,“荣国公府有三位公子,虽皆是嫡出,但长幼有序,大长公主若真是贪恋权势,那怎么选,也不该是顾三郎,该选顾世子才对啊!”
抚平了陈令闻肩上的褶皱,温聆筝柔声问道:“明珠,你可有仔细想过,你这样排斥这门婚事,究竟是厌恶顾三郎,还是不满大长公主与驸马的独断呢?”
见陈令闻扭过头,她才又道:“明珠,我虽不知该如何开解你,但还是劝你,好好和大长公主谈一次吧!认真听听她的想法,也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她。”
裴凝不知为何跟着叹了口气。
她松开了抱着温聆筝的手,自顾自走到窗边,合十的双手指背贴着鼻间,“若万事都能随我们心意而行,那该有多好啊!”
萧裳华轻笑了一声,一向洒脱的眼眸中,是无可奈何后化为的淡然,“笨蛋阿凝,尽说蠢话。”
端倪
淮河流域的冬,到底不比潇湘之南。
纵是年关已过,宣仁十年已至,可雪势却并未显露停下的趋势。
朔风越过北境直扑南面,一如盛京说不清的萧瑟肃杀。
北境战乱才熄,江南又生事端,朝堂沉闷,闹得整个年关,盛京都终日人心惶惶,年味几近于无。
无数人因此怨怪,想是这宣仁九年的寒冬来得太早,却又走得太迟,以致招来厄运。
摇光:“姑娘,咱们到了。”
马车很稳当地停在了三味斋前,摇光率先下车,伸手撩开门帘。
温聆筝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抬眸朝前望去,龙飞凤舞的字迹绕在雕刻洒金的牌匾上,依稀如昨。
搭着玉衡的手下了车,温聆筝看向空荡荡的街道,眉头紧锁,“先进去吧!”
典雅的阁楼上,两盆炭火燃得正旺。
匆匆赶来的金掌柜贴着笑,将抱着的一沓子账簿放到了桌上,“姑娘,咱们三味斋去年的账都在这里了!利润比前年整整多了三成哩!”
“近日米价频升,给伙计们的补助可如数发下去了?”
“都已经按照姑娘的吩咐发下去了,至于商队的人也依着往年的规矩,每人给多加了一吊钱与一匹绢。”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对了姑娘,这是临安分店寄来的信。”
温聆筝瞥了一眼信封,却没第一时间去拿,只随手拿起了最上层的账簿略略翻了一下,见字迹工整,支出进项皆一目了然,这才移开目光。
“去年的账,你做得不错。”
“多谢姑娘赞誉,这是小人的分内之职!今年,今年小人一定再接再厉。”
摇光接到示意,将早就准备好的赏钱递了过去。
金掌柜推却了一阵儿,这才收下,走出阁楼时,连脚步都是飘的。
见金掌柜走远,玉衡慢他一步走出,将门窗紧闭。
账簿被放回原处,温聆筝拾起信封的同时,摇光也已将纸笔砚台取出,正磨着墨。
——四姑娘轻启。
依旧是熟悉的开头,简单的字样拼拼凑凑,汇成了一句又一句的洋洋洒洒。
“三娘怎么说?临安情形如何?”玉衡好奇地凑上前来。
见温聆筝叹息着将信件收起,摇光忙摆好了纸,又将沾好墨的笔放到了笔架上。
刘裁缝本名三娘,自其至临安始,就成了三味斋分店的掌柜,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镇住了闹事的伙计,将分店的生意做得愈发红火。
金掌柜也因此有了危机感,做活愈发卖力,纵是去岁岁末局势不定,可利润却较往年还多了些许。
摇光:“能如何说?姑娘去信问的是临安情形,三娘能干却不过弱女子,于局势无异?只能照实给姑娘回信,怕是字字不言苦,句句皆无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