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漫长的沉默后,谢珩轻轻地“嗯”了一声,柔声提醒她:“小心门槛。”
两人慢慢地穿过了垂花门。
喜堂的喧嚣被层层叠叠的回廊隔在了身后,周遭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明皎被他牵着,一步步地往前走。
盖头遮挡了视线,前路皆是模糊的红,却能清晰地听到身侧人的脚步声,沉稳而规律,让人心安。
忽然,谢珩的步伐一顿,俯身凑近她,温热的气息透过大红盖头的流苏,拂在她的耳廓上。
他几乎贴着她的耳朵问:“累不累?要不要我扶着你?”
明皎的耳尖微微烫。
她的确很累,从清晨起身梳妆到此刻,早已耗去了大半的力气,但也没到连这一时半会儿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她轻声道:“我能走。”
给他们领路的是男方的全福人,见小两口贴在一起说话,掩嘴窃笑,好声好气地打圆场:“新娘子,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全福人说是“很快”,但因为明皎这会儿行动不便,两人走走停停,还是花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才到新房所在的院子。
还未进院门,就听到了紫苏、魏嬷嬷她们熟悉的说笑声。
她们几人喊着“小姐、姑爷”,纷纷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簇拥着新人进了新房。
明皎被扶到喜床边坐定。
接下来,是成婚的惯常流程。
压襟,撒帐,最后谢珩拿起那杆系着红绸的秤杆,轻轻挑起了她的大红盖头。
眼前豁然开朗,明皎下意识地抬眸,撞入她眸中的是谢珩那张熟悉的脸庞。
一袭大红吉服的青年眉峰清隽,漂亮的凤眸亮得如同盛满了夏夜的点点星子,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仿佛历经千山万水,终于重新寻到了彼此。
明皎弯了弯唇角,浅浅一笑,笑意清浅,却温暖如阳光。
谢珩凝眸望着她,眸光灼灼。
从方才睿亲王闯入喜堂的那一刻,他心头便生出了一股戾气,几乎要破腔而出。
可现在,那股戾气又尽数消融于她这春风般的笑意中,荡然无存。
他情不自禁地跟着扬唇,也笑了。
昳丽的眉眼染上暖黄的烛光,仿佛整个人都在莹莹生辉一般,耀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全福人与丫鬟们全程都笑眯了眼,又提醒新郎官在新娘子身边坐下,随即端上一对系着红绳的合卺酒杯。
“一杯合卺酒,情意两相投!”
“喝了这杯酒,夫妻两人从此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往后的日子和和美美!”
全福人又说了一箩筐吉祥讨喜的话,就领着几个丫鬟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将房门从外掩上。
至此,这场一波三折的婚礼,才算礼成。
新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窗外那断断续续的喧嚣声,隔着一层窗纱,模糊又不真切。
烛火跳跃,暖光融融,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叠在喜床前的地面上。
两人安静地对视着,一时之间相对无语。
屋内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心跳声,以及龙凤红烛燃烧时出细微的滋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