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个透明的玻璃保温盒。
玻璃表面挂了霜白的薄雾,模模糊糊地透出里头浓白的、碧绿的、殷红的果肉,打开盖子一看,发现所有果皮和果核都已经被细心地去除,只余下入口即食的果肉。
荔枝、葡萄和西瓜。
两个圆形保温盒里头是水果,余下一个大号方形保温盒。
方盒子的玻璃上同样挂了白雾,不过是在玻璃内面,朦胧的乳白。
“这是芝士馅饼,按奶奶教的方法做的,给你装了两个。我在里面放了很多鸡胸肉和虾仁,还有加倍芝士,我尝了一块,味道还不错,趁热吃的话芝士比较软。”
“水果我放在冰箱冻了一会儿,现在吃不知道会不会咯牙……”云观月适时地开口,“晚上工作的时候吃也好。叉子、纸巾和一次性手套我也放在袋子里了,还有牙签。”
蒋承意没有说话,只是用叉子叉起一块西瓜,嚼了两口,囫囵咽下。
冰凉清甜的西瓜汁从他的舌尖流到舌根,再顺着食管,一路淌进疲惫燥热的肠胃中。
太甜了。
这个苦涩的夏天,怎么能种出这么甜的西瓜。
真的是苦夏吗?
对于蒋承意来说,远远不止。
他心中的苦,从七年前的那个夏日开始,早已种进了他沉重的生活里,种进遥远的回忆里,种进一张又一张的欠条里,在他的身体里生根,从他的眼眶中,发芽。
他看了看身旁开车的云观月。
她白皙的侧颜在暮色中显出一种纯真的过时感,婷婷袅袅地生长在在老照片里,温婉沉默地待在记忆深处。
所有与她有关的回忆都是柔软的,软得让人沉迷,回忆的脚尖轻轻一点,就酸涩得落下泪来。
云观月披散的长发被干净地挽在耳后,她的耳垂圆润,没有耳洞。
“怎么不说话?”轻柔的嗓音响起。
蒋承意冷硬的骨骼线条在车窗外变幻的光影中逐渐柔和,眉骨下沉,鼻骨降低,下颌趋于圆润,喉结消失。
他不耐烦地扯开短袖校服的扣子。
那时穗城的小学校服是男女同款,明黄和嫩绿拼接,丑陋得扎眼。
“小意不说话,妈妈也知道。”驾驶座上的女人面容浅淡,不施粉黛,操控着方向盘、纤细的右手手腕上,挂了一只偏大的玉手镯。
“我们家小意身手一级棒,但是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欺负别的同学,”女人缓缓开口,“所以小意是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蒋承意顶着嘴角的淤青,别扭地看了妈妈一眼,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爷爷说小意最近进步可大了,能和师父过很多招,很快就可以保护妈妈了。”妈妈笑起来,“妈妈真为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