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十几年前,好歹出了一个离经叛道的阆正汎,少年英雄,偏偏没活过三十,年纪轻轻就去了。
现在阆采勐这一代,看着姑娘男丁加起来有十多个,但真正拿得出手的,都没一个。便是作为嫡长孙的阆采勐,也不过是个举人出身,也都二十一了,孙儿守孝一年可除孝,可没有考上进士的话,凭着举人功名为官,政绩再好,还能进四品?
阆正平心情沉重,道:“收拾一下,我递牌子进宫,这事宜早不宜迟。”
“是。”
阆九川从书房出来,就没再往灵堂去,她体弱嘛。
一路往老夫人的康寿院去,她都想着宫家和道根这几个词,总觉得自己在哪听过,偏想不起来。
啊,这死脑子!
阆九川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猛地顿住脚步,因为有人蹿到她跟前来了。
跟着阆九川身后的建兰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拦在了她身前,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人:“你是谁?”
对面是一个穿着粗布的年轻人,头发用布带扎着,眉目俊秀,许是险些撞着人而显得有些局促,往后退了两步,弯腰拱手:“小生柳明,失礼了。”
建兰打量了他一番,皱眉道:“你是南院那边的门生,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京中权贵,多养有门生,开平侯府也不例外,在专门供给门生幕僚居住的,就是府中南院,单开一门,却不想这人都走到主院了。
“小生本想着去给老侯爷上香,怎料走岔路了。”柳明有些惭愧地道:“还险些冲撞了小姐,实在惭愧。”
他后面这话,是对着阆九川说的,又长揖一个君子礼。
阆九川眉梢一挑,走前一步,仔细看了下,对建兰道:“让人把他轰出去,莫要让他到灵堂脏了老爷子的眼。”
建兰:“?”
柳明直愣愣地看着阆九川,怎和他想的不一样。
阆九川满脸嫌弃,冷笑道:“心术不正就算了,浑身狐媚子骚浪味儿都没散去,还敢去给老侯爷上香,你想死?”
柳明心中狂跳不已,涨红着脸,想要辩驳几句。
阆九川却是没有半点要听他废话的意思,对建兰道:“还不快去。”
建兰啊了一声,还没动,柳明便一脸屈辱地道:“在下不过是走迷了路,小姐怎辱我如斯,在下是侯府的门生不假,却也不是任人侮辱的。”
阆九川笑了:“你冲上来,不就是想攀高枝么?这点轻辱都受不住,你怎么攀得高枝,难道乌京的高枝就好你这口故作威武不能屈的套路?”
“你!”
阆九川说完就走了,建兰叫住一个仆人,把他带走。
柳明气得跳脚,自南院出发前,隔壁的何超就暗戳戳嘲笑他异想天开,果不其然。
可这九姑娘不是从乡下接回来的么,怎么比那养在深闺的还难缠,嘴巴又毒,果然乡下长大就没受过正经教养。
等此处安静下来,却从暗处走出几人来。
阆正平对身边的管事说:“去查一下那个柳明,有问题的就轰走。”
“是。”
阆正文双眉皱起:“大哥,你是听了九娘的话,也觉得那门生想攀高枝?”
阆正平哼了一声:“这个掌灯的时段走迷了路,小姑娘都不信,你信?换着个脸皮薄的深闺小姑娘,指不定都被糊弄了去。”
可惜了,偏遇着了个嘴毒还不会管对方死活的,踢了个钢板!
谁的转机是个娇弱娘们
在京师,权贵治丧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治丧治成阆家那般别样轰动的,却是闻所未闻,敢问谁家治丧,会有人这么大胆在死人头上动土,不对,下黑手啊。
但开平侯就遭了这个大冤,险些死后都不安宁。
是的,在阆正平入宫哭了一场后,有人欲在开平侯的丧事上做阴损手段祸害阆家的事就传开了,使得京师中对此议论纷纷,阆家这是得罪了哪路狠人,要被这么恶毒的下黑,连死人都不放过啊?
不管如何,在这纷纷扰扰中,停灵七日后,开平侯就平平顺顺的出殡,也因为前有那阴损之事传出来,乃至于出殡当日,还引来不少人设了路祭送行。
阆九川混在孝子贤孙的队伍中,慢慢的挪动,一边想着等这丧事结束了,她干脆就回庄子上守孝,再溜回来,总能寻到修复残躯的机会,不然困在深宅,她岂不跟折翼的雀儿一样?
她死皮赖脸的从地府爬回来,可不是为了做乖乖千金大小姐的,而是要找回她的一魂二魄,如此才算是全须全尾的一个人。
若不然,靠这么副看着孱弱又脆皮的身体,能干出什么来?
听听,旁人都觉得她娇弱。
阆九川被仆妇从冰冷的长街上扶起来,眼角余光暼向那围观的人,兴许有人认识阆家人,竟还注意到她这副陌生的面孔,在相互打听着她是什么人。
只是,那话能再难听些么,弱柳扶风不胜怯弱没啥的,就……
短命相?
阆九川看着自己青白的手,嘴角一抽,扭头看过去,那张同样青白的脸配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被她看过来,说着话都自觉闭了嘴。
“九妹妹,你没事吧?”吴氏眼角余光看到她迟滞的动作,颤着话音问了一句。
阆九川看她自己都是惨白着脸,冻得浑身直哆嗦,脸比初见时瘦了一大圈,气息也不太好,却不忘关心自己,便摇了摇头。
治丧繁琐,对于长年生活于后宅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妇人来说,必然是遭罪吃苦的,尤其是在冬日,像今年,本就天寒,还单薄的穿麻戴孝,得去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