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鲁藏布江峡谷的晨雾还没散尽,像块浸了水的白绸子,裹得山尖尖只露个顶。
启轩站在即将合龙的大桥上,手里攥着最后一块钢构件的编号牌,冰凉的金属沾着露水,倒比他掌心的汗还凉些。
江风卷着水汽扑在脸上,混着点酥油茶的暖香——扎西达杰长老正带着族人在桥那头煨桑,柏树枝的青烟顺着峡谷飘过来,丝丝缕缕缠着桥墩的钢骨影子,像在给冰冷的铁线披件软衣裳。
“柳工,工装都到工人手上了!”技术员小刘跑过来,裤脚沾着泥,手里举着件深蓝色的工装,袖口和肩头的补丁上,用橙红色线绣着雅江的漩涡纹,转着圈儿往上爬。
“悦昕设计师说,这纹路不光好看,补丁的角度还藏着巧劲儿呢——度斜着补,扛重物时肩膀的力能顺着纹路散开,不容易磨破,比之前的直补丁耐用多了!”
启轩刚接过工装,指尖触到布料上凸起的线迹,就听见身后传来清脆的笑声,像银铃滚过石板路。悦昕正跟着几位门巴族妇女往工人们身上系吉祥结,五彩的绳结在工装的蓝色布料上跳来跳去,活像撒了把星星。
“哥,你看阿佳们编的结!”她举着个刚编好的吉祥结跑过来,绳头剪得整整齐齐,“绳头的角度是度,跟你桥墩的折线一模一样,阿佳说这是‘让福气顺着桥的骨头走’。”
扎西达杰长老拄着拐杖走过来,藏袍的下摆沾着草屑,银腰带在晨光里闪着光。他先是围着桥墩慢慢转了三圈,每一步都踩在江风掀起的尘土里,转完了,用额头轻轻抵住冰凉的钢构,嘴里念着古老的祝词,声音像峡谷里的回声,低低的,却带着股韧劲儿。
接着又走到一位老工人面前,接过悦昕手里的吉祥结,颤巍巍地系在对方工装的领口,绳结的尾端刚好垂在心脏的位置。“钢是桥的骨头,”长老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带着点藏语的卷舌音,“布是人的皮肤,都得带着江河的祝福才行。少了哪个,都站不稳。”
合龙仪式开始时,朝阳刚好爬上峡谷的山脊,把金光照在钢构上,像给桥镀了层蜜。
启轩深吸一口气,按下启动按钮,最后一块钢构件“嗡”地一声沿着轨道缓缓移动,边缘的锯齿与预留的缺口严丝合缝,“咔嗒”一声轻响,像两块拼图终于找到彼此。
几乎是同时,工人们集体举起手臂,工装后背的江河纹在阳光下连成一片,橙红色的线迹蜿蜒起伏,真像整条雅江在桥上流淌起来。
“太神奇了!”现场直播的镜头后面,外国记者举着相机的手都忘了按,忍不住惊叹。
屏幕上,钢构的折线与工装上的纹路在光影里重叠,门巴族的诵经声像风拂过经幡,机械的嗡鸣像江水流过礁石,两种声音搅在一起,竟成了段奇妙的和声。
国际奥委会主席的视频连线突然弹出,老人对着镜头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合龙’——技术与文化,在江面上跳起了舞,谁也离不开谁。”
直播弹幕里瞬间挤满了留言,像撒了把五颜六色的豆子。非洲蒙内铁路的项目组来一段视频,画面里,当地工程师正对着昌赣大桥的图纸比划,身后的桥墩上已经画好了图腾护舷的轮廓。
“我们要给既有桥梁加‘图腾护舷’,就用柳工的方法!让老桥也穿上新衣裳!”还有位欧洲设计师了张草图,是用雅江漩涡纹设计的桥梁装饰,配文:“原来钢也能唱歌,只要给它找对调子。”
仪式间隙,启轩坐在桥墩阴影里歇脚,看着扎西达杰长老用枯树枝在沙地上画图腾。老人画到螺旋的转弯处,故意留了个不规整的弧度,像被水流轻轻推了一下。
“这里不能太直,”他抬头冲启轩笑,皱纹里盛着阳光,“要像水打旋,有点‘气口’才活。太板正了,江河的灵气就进不来了。”
启轩忽然想起自己之前总执着于用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公式计算角度,忍不住笑了——有些美感,本就该带着点模糊的温度,像老阿婆纳鞋底,针脚歪了半分,反倒更合脚。
悦昕正帮一位藏族工人缝补工装袖口,对方叫格桑,是工地上出了名的“大力士”,袖口磨破的地方比别人都大。
“这布比以前的耐磨,”格桑摸着新补的漩涡纹,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就是花纹太好看,昨天扛钢筋时特意用袖子护着,生怕蹭脏了。”
悦昕被他逗笑,手里的针线却没停,“就是要让它跟着你干活才好呢。老手艺藏在箱子里才会老,穿在身上、用在手里,才能长新肉。”
她忽然明白,自己以前总纠结“传统工艺不能改”有多傻——让门巴族的针脚走进工地,让吉祥结系在工装领口,才是最好的保护。
吴玫玫的视频电话打进来时,背景里还能听见剧场的掌声。姑娘穿着舞剧《桥魂》的戏服,裙摆上的折线纹和桥墩的弧度一模一样。
“我在后台给你直播呢,”她的声音带着舞台后的微喘,眼睛亮得像沾了星光,“全世界都在看你的桥和悦昕的衣服,他们说这是‘中国的双重奏’,比我的舞剧还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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