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它虽然也是一副狗生无望生无可恋的表情,但至少身体是配合的。
然而,当它的腿伤在魔药以及克洛伊的精心照料下逐渐好转,情况就彻底变了。
克洛伊刚拿出毛巾,嘴里“洗澡”的字音还未完全落下,布莱克仿佛听见的不是洗澡而是危险这个单词似的,立马跑开。
无论它之前是在打盹还是在专注地啃咬它的橡胶玩具,总会瞬间警觉地竖起耳朵,瞳孔收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嗖地消失在客厅里,只留下一阵风。
它总能精准地找到沙发底、床底这类任何一个克洛伊胳膊伸进去都勉强的角落,蜷缩起来,任凭她在外面好话说尽,零食利诱,或者假装生气地威胁,都绝不出来。
艾芙莉丝在她家目睹了人狗追逐战后,幽幽地给出精准点评:洗澡与自由,不可兼得,吾宁死乎!
只要克洛伊刚接触到它,试图抓它去洗澡,布莱克就立刻“砰”的一爪子就打在了她身上。
谁能想到,她刚收养这只狗时,它浑身是伤,连路都走不稳。
转眼之间,竟然都能打出这么响亮的一拳了。
想着想着,克洛伊眼角泛起欣慰的泪光。
一周,两周,半个月过去了。布莱克虽然十分注意干净,但还是不免有些臭臭的狗味。克洛伊实在受不了了,决定采取非常手段。
布莱克正惬意地趴在地毯上,下巴搁在交叠的前爪上,昏昏欲睡。突然,浴室里传来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克洛伊痛苦不堪的呻吟声,听起来像是滑倒撞到了哪里。
布莱克立刻站起身,耳朵转向浴室方向。它犹豫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最终还是迈开步子,快步走到虚掩着的浴室门口,小心翼翼地用鼻子顶开门缝,探头进去想看个究竟。
只见克洛伊跌坐在地上,一手扶着腰,眉头紧皱,脸上写满我好痛我需要帮助。
就在布莱克迈进去一步,脑袋完全探入浴室范围的瞬间,刚才还一脸痛苦半身不遂的女人,猛地像安装了弹簧一样从地板上弹跳起来,动作敏捷得堪比魁地奇世界杯守门员扑救鬼飞球!
“砰!”
浴室门被以雷霆万钧之力关上并反锁!
克洛伊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她得意大笑,顺手抄起了早已备在角落的花洒和那瓶特意新买的、据说香味能持久留存的宠物专用香波。
布莱克意识到上当,立刻想掉头逃跑,但为时已晚。
他的主人几乎是整个人挂在它湿滑的身上,用尽毕生所学,包括但不限于腿绊、锁喉等不雅姿势,才勉强制服了这只拼命挣扎的大狗。
泡沫飞得到处都是,墙上,镜子上,乃至克洛伊的头发和脸上,全都是一片白茫茫。
布莱克发出委屈又愤怒的呜咽,四肢乱蹬,仿佛正在遭受什么惨无人道的虐待,那声音凄厉得足以让路过的人报警。
但当一切喧嚣结束,水声停歇,用厚毛巾擦干后,一只干净蓬松,毛发黝黑发亮,浑身散发着香气的大狗,带着一脸不爽的表情走出浴室。
克洛伊看着它那副虽然依旧臭着脸,但终于不再散发流浪诗人气息的英俊模样,觉得这场耗费了巨大体力、弄得自己浑身湿透比狗还狼狈的战斗,还是值得的。
当然,代价是布莱克之后有好几个小时都没理她,独自趴在客厅最远的角落,用线条优美的屁股和背影对着她,以沉默表达着最强烈的抗议。
养狗日记
战争,战争。
战争带走了太多。
每个人都在失去。
每每呼吸,都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
克洛伊担心失去父母,早早给父母施了遗忘咒,长久地没再回家,只独住在公寓里。
这公寓是西里斯买下的,克洛伊还在坚持每个月准时把傲罗工资全都转进他在妖精银行的账户里。
妖精们问她和户主的关系以及转钱的原因,她有一瞬的哑口无言。
空旷的公寓里,唯有布莱克还陪伴着她。
布莱克总在她开门的刹那,带着蛮横的暖意扑上来,撞得她一个趔趄。
它湿漉漉的鼻子往她身上凑,深深地嗅着,仿佛要辨清她这一天又沾了多少风尘仆仆。
有时克洛伊做噩梦,梦见西里斯在爆炸中离去,她惊叫着醒来,那庞大的黑色身影便会立刻跃上床,用它温热的躯体紧紧挨着她,一颗沉甸甸的头颅就枕在她膝上,温热的呼吸扑在克洛伊身上。
它还会引她去它的碗边,倒不是为讨食,碗边竟放着一朵不知从哪儿衔来的小野花,花瓣在暮色里怯怯地颤着。
克洛伊蹲下身,抱住它丰厚的颈子,脸埋在那浓密的毛发里,许久没有动。
她是愈发地懒了,或者说,那点子精神气都被战争这架庞大的机器耗尽。
有时歪在床上,喝完一瓶可口可乐,连空瓶都懒得拿开,只懒懒地打个响指。
布莱克便走过来,温驯地叼起玻璃瓶,悄没声地走开。
克洛伊在沙发上读报读得睡着了,纸张滑落在地,它会极小心地用嘴衔起,放到一旁的矮几上,还用爪子轻轻压住一角,怕被风吹了去。
布莱克一向醒得早,也不闹她,只静静趴在床沿,拿那双过于聪明的的眼睛望着她,等她眼皮微动,才凑上来,用微凉的鼻尖轻轻碰一碰她的手,算是道了早安。
见过布莱克的人都说这狗聪明得像人,克洛伊无比赞同。
家门口的信箱里被寄了张静电乐队的演唱会门票来,与其说是门票,倒更像一张小小的海报,印着利亚姆放大了的黑白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