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池抬首望向陈禄“押送囚犯到冀州的衙役到哪了?”
“从京城到冀州三千里,根据他们的脚程,估计刚到河南道地界。”
“你去打点一下,流放途中遣人多多照应宁昭父子,到了冀州,给他们安排些轻省的活计,保证他们性命无忧。”
“是。”陈禄点头答应,内心疯狂吐槽“大人从来都是动如雷霆,何曾使过怀柔手段,这样细心体贴,不知道的还以为宁昭是他爹呢”。
单池见陈禄一时愣在原地没有动静,顿时横眉冷肃,厉声道“还不赶紧去!”
陈禄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斥吓得一个激灵,瞬间回神:“……是是是!属下这就去!立刻就去!”话音未落,人已经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一溜烟地窜出了燕熹堂,生怕慢了一步。
……
陈禄跑出老远,才抚着胸口喘了口气,内心哀嚎:……真是个活爹!
单池看着对方仓皇的背影,默默的收回目光,嘴角微不可察的抿紧一丝,而后重新坐回榻上,拿起兵书,作势认真的看了起来。
脑海中却杂乱无章,不受控制的回想起那女子身上悠悠的的暖香……含羞带怯的表情……秋水伊人的眼眸……柔滑细腻的肌肤……,下一秒,单池猛地站起身,月白中衣带倒了案上的青瓷茶盏,清脆的碎裂声让他骤然回神,这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
他狠狠闭上眼睛,又迅速睁开,试图将那些旖旎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半晌无果后,他气恼得将手中的兵书重重摔在榻上,房内发出“啪”的一声响亮的回声。
单池揉了揉泛疼的额角,怒斥一声“荒唐”,而后无奈的仰面躺到木榻上。
自那日单池离开,倏忽又过去了半个月,在未见到他的人影,仿佛之前的交集随烟消散。
这日清晨,玖蔻如同往常一般卯时起身,而后坐到螺漆妆花镜前,缓慢梳妆,忽而眼前一黑,有点头晕目眩,雪白纤细的手指连忙抓紧面前的螺漆妆案,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玖蔻深呼一口气,轻轻晃了晃脑袋,以为是昨夜偶尔风寒,没有放在心上。
待到用膳时,看着满桌不同以往的的珍馐美食,玖蔻执筷的手微微一顿,翡翠白玉碗中盛着水晶虾饺,一碗莼菜鲜笋羹,一碟子藕粉桂花糕,面前还有一盏温热的金丝燕窝粥,她轻笑着打趣道“今日膳食倒是不同以往。”
王婆子汗颜,赔笑道“老奴蠢笨,以前怠慢了姑娘单大人叮嘱过要好好时候您,姑娘以后要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都可以告诉老奴”。说着殷勤的抬手夹了一个虾饺放在玖蔻面前的骨碟里。
玖蔻清淡一笑,这些时日她冷眼旁观着,王婆子比之前越发殷勤。“不用那么麻烦,寻常即可。”
闻着面前鲜香四溢、滑嫩可口的味道,玖蔻正要执筷去夹,忽然一阵莫名的恶心涌上喉咙,她从怀里掏出帕子掩住口鼻,压抑的低声干呕了几声。
“姑娘这是怎么了?”一旁的王婆子见状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可是早膳不合胃口?还是身体不舒服?老奴瞧你这几日精神不太好”
玖蔻连连吐了几口酸水,才算是把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用帕子抿了抿嘴,“可能是感染了风寒吧”话还没说完,胃里翻涌,忍不住又吐了起来。
王婆子见状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神闪烁不停,她觉得玖姑娘的症状不像是得了风寒,踌躇半晌,她犹豫迟疑的道“姑娘的月信可还准时?”
闻言,玖蔻捏着帕子的手顿时一僵。经王婆子这么一提,她才惊觉,自己的月信已经迟了大半个月,这些日子心神不宁,竟将这么大的事情忽略了一个模糊却惊人的猜测瞬间浮上心头,玖蔻顿时脸色惨白。
王婆子察言观色,心中已有七八分确定,只是不敢多言。
房内天青色床帐下,玖蔻呆呆的坐着,脊背僵直,也不知坐了多久。
白皙的手指无意识的,又一次悄悄抚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柔软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可她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那里有一颗种子在悄悄发芽。
玖蔻崩溃,她没想到只是一个意外,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而且这个后果她无论如何也承担不起。
她甚至升不起念头去跟始作俑者说,对方家世显赫、位高权重,恐怕根本不想这个孩子的存在,对他而言,她和孩子都代表着麻烦与污点更何况上次对方离开时的冷漠身影还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到心头,她努力忽视内心深处残存的一丝不忍。玖蔻猛然站起身,口中不停的喃喃道“这个孩子不能留绝不能留。”
她在屋内徘徊转了几圈,而后踉踉跄跄的出了房门,就要往外走。
厨房内正在忙碌的王婆子眼尖,看见玖蔻正要出门的身影,急忙喊道“姑娘,你要去哪?”
玖蔻正恍惚着,闻言随口撂下一句“去巷子里透口气”就匆匆忙忙的走远了。
王婆子紧皱眉头,看着对方慌慌张张的身影,心头不知为何忽然一跳,她顾不得手上的活计儿,急忙擦了擦手上的水珠,快速跟了上去。
早晨的清风还带着一丝凉意,拂过玖蔻有些凌乱的发丝,带来满腔愁绪。
玖蔻出了朱雀巷,走过青石板街,步履匆匆,几乎是飞一般的闯进了街角的一家名叫“回春堂”的老药堂。
药堂里弥漫着浓浓的草药气息,坐堂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他看到玖蔻步履匆匆,脸色发白,便和蔼的招呼她坐下“姑娘,身体哪里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