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君宜跪在地上,满面羞惭,辩白道:“燕娘,你听我解释——”
“我前两年只是小赌,当个解闷的消遣罢了,半个月之前,也不知怎么忽然转了运,连赢了好几百两银子。”
“我高兴得不行,盘算着赢够三千两就收手,如此便可以把卖出去的祖宅买回来,把你的衣裳首饰、孤本字画从当铺里赎出来。”
“可我没想到……没想到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输,一直输……”
“我越输越不甘心,越输越不敢向你坦白……”
说话间,那些赌坊打手已经将屋里翻得一片狼藉。
箱笼翻倒,衣柜倾斜,半旧的衣裳、各色的绢花散落一地,被他们踩得全是脚印。
青瓷笔洗和澄泥砚台跌得粉碎,漆黑的墨汁飞溅到墙面上,像一滴滴黑色的眼泪。
燕娘六神无主,靠着李氏哭成了个泪人。
她性情温柔,以夫为天,从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祸事,更没想过自己的枕边人如此愚蠢,如此荒唐。
一个打手托着几块碎银子,向黑衣男子禀报:“这小白脸一穷二白,家里没一样值钱物件,全是些破字纸儿!”
他说着,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邓君宜央道:“杜老板,我是读书人,读书人绝不赖账,求您宽限我几个月,等我考中秀才……”
被他称为“杜老板”的黑衣男子一咬牙,露出满脸横肉,怒道:“且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秀才又如何?秀才能还得起两万两银子?靠什么还?卖屁股吗?”
嗤笑声此起彼伏。
邓君宜面上挂不住,颤声道:“士可杀,不可辱……”
“去你奶奶的吧!”杜老板一脚踢中他的心窝,踢得他口吐鲜血,“来呀,打断他的腿!”
燕娘惊呼一声,扑过去抱住邓君宜,叫道:“杜老板饶命!杜老板,别伤我相公,有事好商量!”
“好商量?怎么商量?”杜老板上下打量着燕娘,见她哭得脸上的脂粉全花了,却掩不住动人之色,一头乌发像绸缎似的,身段也窈窕有致,眼神动了动。
他邪笑道:“要不……你替他还?”
燕离巢(2)
燕娘是经过人事的妇人,如何看不出杜老板眼里的淫邪,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抱着邓君宜,娇弱的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邓君宜像抱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搂着她的腰,唇边的鲜血染脏了淡粉色的春衫。
燕娘强掩惧怕,挺直腰背:“求杜老板宽限一两日,我这就回娘家筹措银子。”
李氏像护雏的母鸡一样,挡在她面前,帮腔道:“杜老板,我们家小姐可是好人家出身,祖上做过尚书的,必不会赖账。”
杜老板面露不屑,竟然对燕娘的境况了如指掌:“尚书?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拿出来说嘴?”
“你当我不知道吗?许家如今只剩一座旧宅子,连买米买肉都得赊账,别说给你一两日,就是给你一个月,你也凑不出两万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