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振大吃一惊,呆愣片刻,追上林嬷嬷。
林嬷嬷在燕娘身边伺候了半年,多多少少积累了些主仆情分,忍不住低声埋怨:“大爷也太不知道心疼人了。”
“您这么绑着她,没日没夜地折腾她,再结实的人儿也受不住,我瞧着像是动了胎气!”
薛振又是懊悔又是高兴,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有了吗?”
他语无伦次地道:“我……我只顾着生气,没问过她的癸水,我……我要是早知道……哪里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
薛振想——
他要当爹了。
燕娘怀了他的孩子,天大的芥蒂也该化解了。
薛振扯着郎中的手臂,飞也似的赶到燕娘的住处。
他不耐烦等林嬷嬷开锁,一脚踹开房门。
燕娘杳无踪影。
玉势扔在床上。
绳索像几条死蛇似的,散落在地。
明窗洞开,一粒粒尘埃清晰可见。
花影斜斜地照在薛振的靴面上,如同佳人留下的一缕香魂。
薛振冲到窗前,往外看去。
屋后种着一棵肥绿的芭蕉。
燕娘说过,她喜欢听细雨打在芭蕉叶上的轻响。
他还打算明年春天多移几棵过来,在这里种上一排,讨她的喜欢。
他越过芭蕉叶的间隙,看到不远处的小门打开一道门缝。
看门的老妇人正坐在门边打盹儿。
薛振的心“噗通噗通”狂跳起来。
他顾不上生气,叫道:“她、她又跑了!快!快把她给我找回来!”
他想,燕娘还怀着身孕,身子又弱,能跑到哪儿去?
她跑得出垂花门,离得开薛府吗?
她连银子都没带,不,她连衣裳都没穿,根本跑不远。
薛振竭力稳住心神,却以失败告终。
他神色仓惶地跳过窗户,追到门外,还没走几步,便看到湖边整整齐齐地摆着一双绣鞋。
燕娘的绣鞋。
鞋尖冲着浅绿色的湖水。
湖心正回荡着一圈一圈的涟漪。
薛振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他什么都没想,一头扎进湖中。
燕离巢(36)
湖水被日头晒了半日,并不算冷。
薛振潜在水中,却觉冰寒刺骨。
他拼了命地往湖底游,扒开浓密的水草,搬起沉重的石块,四处寻找燕娘的下落。
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憋闷得几欲爆裂。
他迫不得已,浮到水面换气,听到岸边传来嘈杂的呼喊声。
奴仆们聚集起来,有的在喊“大爷”,有的在寻找燕娘,还有几个机灵些的,放下一只小船,准备拉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