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低矮,光线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霉味、汗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病灶气息。
地上铺着些潮湿黑的稻草,这就是唯一的“床铺”。
空间狭小,勉强能容纳凌薇和石头两人,连转身都显得有些困难。
这就是他们在黑石滩的“新家”。
带路的差役敷衍地指了指棚子,丢下一句“老实待着,别惹事”,便捂着鼻子匆匆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穷气。
石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似乎颇为满意,一屁股坐在稻草上,出满足的叹息。
对他而言,有个屋顶,比什么都强。
凌薇却没有丝毫放松。
她仔细检查了这个窝棚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明显的虫蚁蛇鼠隐患,又透过棚壁的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们的棚子位置相对偏僻,但并非完全孤立,左右都有其他窝棚,能听到隐约的呻吟和絮语。
“石头,听着。”凌薇压低声音,神色严肃,“这里不比外面,人多眼杂。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便和人说话,不准接受别人的食物,不准离开这个棚子太远,有人欺负你,先忍着,回来告诉我。记住了吗?”
石头用力点头,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但对凌薇的命令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服从:“记…记住了。”
交代完石头,凌薇开始清点他们目前所有的“资产”:怀里仅剩的三分之二精米、那把生锈的短匕、几枚铜钱、老者的油布包和铜钱、还有那根磨尖的木棍。
米是核心,绝不能暴露。
匕和木棍是防身的最后手段。
铜钱或许能换到一些零星信息。
老者的任务……是悬顶之剑,也是登天之梯。
如何起步?
直接去找王胥吏要求“兑现承诺”?
愚蠢。
对方只是暂时被唬住,绝不会轻易给她任何实质性的权力或资源。
等待对方“安排”?
更被动,可能等来的是监视、盘查甚至灭口。
必须主动出击,在王胥吏的调查结果出来或者说在他做出下一步决定之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并初步建立起自己的信息网络。
流民聚集点最需要什么?
食物、药品、秩序。
食物她暂时无法大规模提供,药品更是稀缺。
但秩序……或许可以稍作文章。
混乱是阶梯,但有序的环境更能让她这种没有武力的人生存。
她的目光落在窝棚外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身上。
这些人,是负担,但用好了,也是资源和信息来源。
关键在于如何撬动。
正思索间,棚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和一个怯生生的、带着浓重口音的老妇声音:“里…里面的新来的?”
凌薇瞬间警惕,对石头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动,自己则悄悄挪到门口缝隙边。
只见一个头花白、佝偻着背、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正端着一个破了一半的瓦罐,颤巍巍地站在外面,眼神躲闪又带着一丝期盼。
“有…有事?”凌薇没有开门,隔着缝隙问道。
老婆婆似乎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后退半步,才小声道:“俺…俺看见你们刚来……王扒皮没抢你们的东西……你们是不是……有门路?”
王扒皮?看来是流民私下对王胥吏的“尊称”。
凌薇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婆婆说笑了,我们兄妹只是运气好,捡了点东西,全都‘献’给王大人求个活路了。”
老婆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