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推了推身边的陌晚舟,两人并肩站在窗前,看着那片被星光和雪光同时照亮的草莓田,都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彼此的手。
她们知道,有些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就像这雪下的新芽,会在春天破土;就像这孵化器里的种子,会记住所有温暖的事;就像她们身边的人,会以各种方式,永远守在这片草莓田里,守着这个叫做“家”的圆。
至于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未完成的约定,就让它们像这落雪,轻轻覆盖在时光的土壤上,等着来年,结出更甜的果实。
秋阳下的残影与未竟的围巾
秋分的阳光斜斜地切过草莓田,把金色的星痕土照得像铺了层碎金。苏青歌蹲在酱缸前,手里捏着把木勺,却没像往常那样搅动——缸里的草莓酱已经熬好了,稠得能拉出丝,里面的星尘颗粒却不再闪烁,像失去了光泽的碎玻璃。
“还没好吗?”陌晚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她手里捧着件深蓝色的毛线半成品,是苏青瑶织了一半的围巾,针脚在最后几行突然变得凌乱,像被人慌乱中扯过。
苏青歌没回头。她的指尖划过酱缸边缘,那里本该有苏青瑶的手印——姐姐总爱趁她不注意,偷偷蘸点酱抹在她鼻尖,笑她“像只偷嘴的花猫”。但今天,缸边只有一层薄薄的灰,连阳光都照不出半点残影。
第一个刀子藏在未干的酱痕里——三天前,苏青瑶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她在给草莓苗浇水时,指尖穿过了叶片;在仓库里翻找旧毛线时,身体一半陷进了木箱;最后一次坐在火炉边织围巾时,火星穿透了她的肩膀,没留下半点痕迹。
“她在消失,对不对?”苏青歌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散了什么。木勺掉进酱缸,溅起的酱滴落在手背上,烫得她猛地一颤,却没像往常那样喊疼。
陌晚舟走过来,把围巾搭在酱缸沿上。凌乱的针脚旁,有几根银白色的毛线松脱出来,像苏青瑶散落在肩上的头发。“星脉的能量在衰退。”她的指尖碰了碰那些毛线,声音低得像在耳语,“归墟岛的银鸟三天前就没再来过,南极的藤蔓也……开始枯萎了。”
她们去归墟岛看过。银鸟巢里的草莓藤全蔫了,苏青瑶亲手酿的海盐酱缸翻倒在地上,酱汁渗进土里,结成深色的硬块,像干涸的血迹。银鸟们蹲在枯枝上,羽毛失去了光泽,看到她们时,只是哀哀地叫了两声,飞不起来了。
第二个刀子藏在银鸟的哀鸣里——苏青瑶的实体化,本就是星脉能量透支的结果。就像用火柴点燃湿柴,看似熊熊燃烧,实则耗尽了最后一点火星。念念通过星脉传来的影像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声音:“姑姑说……别难过……她只是回到星尘里了……”
苏青歌突然站起来,往仓库跑。陌晚舟捡起围巾跟上去时,看到她正跪在孵化器前,玻璃舱里的星尘种已经枯萎,藤蔓缠绕成一团,像只收紧的拳头,把那些记录着温暖的花瓣都绞碎了。
“她没留下什么话吗?”苏青歌的手指抠着玻璃舱的边缘,指甲缝里渗出血,混着星尘土的金色,在透明的舱壁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连一句‘再见’都没有吗?”
仓库的梁上突然落下个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孵化器旁。是个毛线球,滚到苏青歌脚边,散开的线里裹着张纸条,是苏青瑶的字迹,却比往常浅了很多,像写在宣纸上的淡墨:
“青歌,晚舟:
围巾织不完了,剩下的线够做两副手套。
草莓酱要记得多放糖,晚舟怕冷,冬天吃热粥时蘸着吃,暖和。
别去找我,星尘里的日子很舒服,能看到小时候的草莓田,看到爸妈在摘果。
还有啊——
我一直都在。”
第三个刀子藏在“一直都在”的字迹里——苏青歌把纸条捂在胸口,指腹反复摩挲着最后四个字,突然笑出声,眼泪却顺着下巴滴在纸上,晕开了墨迹,让“一直都在”变得模糊不清,像句无法兑现的谎言。
陌晚舟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苏青歌的肩膀在发抖,像寒风里的草莓苗,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酱缸里的稠汁堵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像只受伤的小兽。
那天傍晚,她们把苏青瑶没织完的围巾拆了,重新绕成线团。夕阳把草莓田染成橘红色,星痕土的金色彻底褪去,变成普通的黑土,像从未有过星尘的痕迹。
爆爽点在此刻化作最锋利的刀——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时,草莓田突然亮起一片微弱的金光,是苏青瑶的残影。她站在田埂中央,对着她们笑,像刚从归墟岛回来时那样,红棉袄在风中轻轻摆动。
“姐姐!”苏青歌冲过去,却扑了个空,指尖穿过残影的瞬间,只抓到一把带着草莓香的风。
残影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再见”,然后渐渐淡去,融入黑土。地里的草莓苗突然齐齐弯下腰,像在鞠躬,叶片上的露珠滚落,在土里砸出细小的坑,像无数个看不见的眼泪。
当天晚上,她们在老槐树下埋了那罐没吃完的海盐酱。陌晚舟用剩下的毛线织了两副手套,一副深蓝色,一副红色,针脚学着苏青瑶的样子,故意织得有点歪。
“明年春天,这里会发芽吗?”苏青歌的手指戴着红色手套,轻轻碰了碰树干,那里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字:青、瑶、舟。
陌晚舟握住她的手,深蓝色的手套与红色的叠在一起,像两朵挨在一起的花。“会的。”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星尘会变成泥土,泥土会种出草莓,草莓会记得所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