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一遭,两人不知误入了密林何处,倒是再未见到魏然一行人。
宋时窈自然也乐得自在,自重生后她还未这样好好放松过,灵巧地拿梨花串了束花环绕在手腕上,也没忘顺道给孟知寻和安乐各捎带了一个。
回首却发现孟知寻已不见了身影,想是她刚才专注着串手环,二人竟不知何时走散了。
宋时窈寻思着此刻陆淮序和安乐那里应当已经和魏然分开,她现在回去刚好。
转身沿着来时的原路折返,小道两旁草木葳蕤,青秀葱郁。
即将行至与陆淮序几人分离的地方时,宋时窈却听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还没来得及查看,她已被一人环在怀中,接着便是长剑刺入血肉,身后的人一声闷哼,血腥味混着熟悉的雪松气息散开。
宋时窈有一瞬的头脑空白,再反应过来时她回身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一剑穿身而过,腰腹处大片大片的血氤氲开来。
“陆淮序!”
行刺之人眨眼不见了身影。
她却顾及不了许多,伸手就要下意识地堵住陆淮序出血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染红她腕上纯白的梨花环,触目惊心。
但他捂住了宋时窈的眼,身体重量倒向她,昏迷前的一瞬只柔声留下句:“不要看。”
【作者有话要说】
孟知寻:没心眼和没长嘴,你俩还能有后续就偷着乐罢
昏迷
那日惊慌失措下,宋时窈忘了许多事,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与小厮一起将陆淮序送回的国公府,忘了周围人慌乱的失声尖叫,只记得陆淮序那张苍白的面容,覆在自己眼上温热的掌心,以及那声轻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别看”。
宋时窈一路上紧紧握着他的手,口中不停喃喃唤着他的名字,她感受到陆淮序手心的温度逐渐消散,变得冰凉,这让宋时窈忽然想起几日前梦中的那一幕。
梦中,她抓住了他,可现在,她却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生气在一点一点消失。
陆淮序受伤后,她看似镇定从容地安排吩咐,但其实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宋时窈已经忘了如何思考,只是凭借下意识做着这些事,眼眶中早含了泪,几近落下,直到忍着上了马车,与陆淮序独处时才堪堪落泪。
自重生的这段日子以来,她头一次感觉到了上辈子的无助和身边人生命垂危的痛苦。
鲜红的血浸红了陆淮序腰腹的衣裳,血腥味盖过了他的气息,直往鼻子里窜,宋时窈身上也染了不少血迹,可她甚至没有注意到。
马车疾行入城,宋时窈就这样紧握他的手,陪了一路。
这一剑伤得颇重,刺破了脾脏,又因出事时一行人正在郊外,赶回城中耽误了些时间,待大夫瞧见人时都不由得摇头,直叹命悬一线。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约是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听那大夫对国公爷与嘉川公主告知:“此剑伤及脾脏,世子又失血过多,草民已尽力止血治伤,只要世子能挺过今夜便无大碍,只是暂时会昏迷些日子。”
一切仍是未知,宋时窈还是没能松下那口气,一直挂心担忧。
等到日薄西山,嘉川公主见她失魂落魄,知晓她也受了不少惊吓,才抽出时间取了身干净衣裳给她换上,又将人劝了回去。
她与陆淮序回城时同乘的是宋府的马车,虽已经清扫一番,还燃了熏香,但此刻宋时窈依旧还是能嗅到一丝血腥味,似乎深刻在了她这日所有的回忆中,而那串溅上血的梨花手环已不见了踪影。
回到宋府,宋父宋母也知道了今日城郊陆淮序遇袭的事,特意遣了下人去国公府候着消息。
春桃伺候着宋时窈换衣沐浴,热气蒸腾,没能扫清宋时窈一身的疲惫。她说不明心底到底是什么情绪,只知道在意识到陆淮序或许会死的那个瞬间,心尖猛地一紧,那是她上辈子得知自己的夫君魏然身亡时都不曾有过的感受。
夜凉如水,月上中天。
陆淮序是生是死全看今夜,宋时窈如何能睡着,静坐在桌前,翻出那本无名书册,指尖一点点摩挲过上面的文字,是她亲手誊抄的笔迹,却是他所有的文章诗作。
这本册子的内容,无人知晓,甚至是贴身侍候她的春桃。
月色倾洒入窗,她脑海中已被陆淮序的身影填满,人前光风霁月清冷自持的他,人后玩笑嬉闹吵架斗嘴的他,所有的身影,都是他,只是陆淮序而已。
这一夜,国公府的灯盏彻夜长明,宋府的宋时窈忧心难眠。
无人好睡,清远侯府亦然。
“侯爷已按照您的吩咐……”
一侍卫黑衣蒙面,半跪禀告,可还不等话说完,魏然就抬脚朝他的心窝处踹了一脚。
侍卫闷哼一声倒地,但又很快爬起来恢复原来的姿势,沉默低首。
魏然已是气极,灯烛忽闪明灭映在那双桃花目中,翻涌出滔天怒火。
“本侯是怎么同你说的全忘了吗,你怎么敢对宋时窈动手?!今日你该庆幸未伤到她分毫,不然你以为现在还能在这与本侯说话吗?”
那侍卫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辩驳:“属下知错,甘愿领罚。”
“罚?自然要罚你!你不顾命令,擅自妄为,必定当罚!”
魏然厉声斥责,衣袖一甩背过身去,微微阖眸,宋时窈的音容便现于眼前。
她一心只盯着陆淮序,眼中再容不下旁人,若没记错,宋时窈今日所穿是她最喜欢的一身衣裙,平日爱惜得生怕沾上一丝污迹。
可今天,陆淮序的血染了她一身,那裙子早已不像样子,再穿不得,但她一点都没有顾及地将人带上自己的马车,满心满眼里只有那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