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自己在檀州长大时,曾在天上见过两个月亮!
见裴迹之但笑不语,沈亦谣又匆忙补上。
真的是两个月亮。不是清晨时分东西两端各自出现的太阳和月亮。是在同一个方向。一个近一点大一点挂在树上,一个远一点小一点挂在天上。
裴迹之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你早同我说过一次了。我们婚后第一年你就说过了。”
沈亦谣一滞,没说完的话堵在胸口。
是啊,那一年他们还有很多话讲。
后来,话都说干了说尽了。
裴迹之见沈亦谣不再动笔,迟疑了很久,蹲在地上,低低望着河面水流,问,“你的心结,是不是,你最后的时候,我没见你一面?”
沈亦谣手伸进河里,搅得河面波光粼粼。
是吗?或许有一点吧?
但她没那么怪他。那时候他们感情已经很不好,沈亦谣和他吵了一架,气得收拾行李回了娘家。
回娘家的水路要走七天,她是死在路上的。
裴迹之收到来信赶来,可能赶得上她的头七。虽然有很大可能赶不上。
沈亦谣甚至不敢问,他看到自己遗容了吗?丑吗?臭吗?
为她哭棺了吗?
沈亦谣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在纸上写下,“如果是,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再死一次吧?”
裴迹之望着纸上落下的胡言乱语,面色一凝,看着自己衣袖的另一端,在那里,有个空落落的人。
他眸色深深,有说不完道不尽的意味,长久没有言语。
沈亦谣随即意识到,他在想什么。
她确实可以再死一次,在她鬼魂消散的那一天。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沈亦谣赶紧在纸上写下,“那倒不一定是。再想想别的呢?”
裴迹之啧了啧舌,从地上捡了个小石子,在河面上打着水漂,“明日再想吧。今日很累了。”
沈亦谣撇嘴,瞧那石子儿在河面上一连漾起三个小圈儿,“你要不要猜猜我写的什么?”沈亦谣从前就很喜欢和他玩这种比试的游戏,她喜欢赢。
裴迹之惨然一笑,“总不能是什么‘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之类的鬼话吧?”
沈亦谣揉了揉鼻子,若是她还活着,兴许会写这样的话吧。她从前,总是很希望裴迹之能够成器。
手中的石子飞起,在河面上连着跳了五下,“咚!”一下闷声沉入水底。
赢了!沈亦谣握了个拳。
“猜错了哦。”沈亦谣在纸上写下。
裴迹之望着水面上无端飞起的石子,激起一连串的涟漪。
浅笑一声,力气真大。
扬起眉,也起了两分和她争的意思。“那你猜猜我的。”
沈亦谣看了看山间那轮硕大的圆月,执起笔,缓缓落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裴迹之睁大了双眼,看着沈亦谣一笔一画写下,须臾后,终于明白过来,“你作弊了。沈亦谣。”
沈亦谣嘿嘿一笑,“这就是低估鬼魂身体的下场。”
顺势飘到树梢上,看大河自山间远方携万千祝福淌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