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生孩子,谢氏又是叹气,透过车窗看向骑在马上的漱玉:“婉儿这性子越来越沉稳,那一身气度就是男子也比不上,我说要替她寻门亲事,她倒是十分顺从,可是你说说,媒婆都寻得什么人,歪瓜裂枣的,她也能同意。”
漱玉已经十九岁了,在媒婆的眼中已经是老姑娘了,介绍的不是鳏夫就是纨绔子弟,就是谢氏都看不上眼,漱玉却什么都不问就答应,真正是让谢氏操碎了心。
王朗沉吟不语,半晌才说:“虽然朝廷瞒得严实,但是我们自己知道,当初先帝为了救婉儿,只身入了地宫,到现在也尸首都找不到。”
谢氏是女子,她只知道当初陛下与婉儿又一段缘,倒是不知道婉儿什么时候和先帝还有牵扯,便说:“陛下下旨不让说这事,只说先帝是为国捐躯。”
王朗点头:“这事不说,我只说另外一件。倘若一个神武如先帝般的男子为了救你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你会如何?”
谢氏猛然睁大眼睛看着王朗。
王朗郑重地点了点头:“先帝已经是人中龙凤了,又如此有情有义,这样的人,万万人之中都出不了一个,却被婉儿遇见了,是幸事,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茫茫人海,她能遇到一个携山川大海来见的男子,向她交付满腔的真心。不幸的是她在年少时遇到的人太过惊艳,而往后终其余生,她都难以遇到能与那男子媲美的人。
幸,也不幸!
谢氏靠在窗牖上看向远方的那个纤细的身影:“倘若遇到的那个人不是他,不论是谁都是一样的。”
王朗点头:“所以你要她相看,她就去相看,你要她成亲,她就成亲,因为,于她而言,往后余生,选择谁都不是他,那么,选择谁都无所谓!”
谢氏顿时泪眼滂沱,老天爷为何要对她的女儿如此残忍。
王娅在一旁低头看书,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书本上,无数次夜晚她都听到阿姊在梦中大叫萧霆,那种痛苦与绝望让她心疼不已。阿姊白日里一切如常,她替患者瞧病,与卢七娘饮酒,和谢韫去逛街市,和孙正瑞讨论药方,和长青斗嘴,可是到了夜晚,那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她的眼泪、哭泣、惊慌,自己都看见过,所以就更难受。
商陆
渝州城繁华,行人如织,车马拥挤。满街的铺子的彩旗翻飞,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香味在鼻尖交织。
叛军为祸大齐,渝州得以幸免完全是因为其地势险峻,就算叛军有天雷火这一利器,也不愿意冒险进攻渝州,所以渝州是为数不多,没有经历战火的州府。
“国医,国医!”商老爷在城外十里就接到了漱玉的车队,便一直紧随其后。
入城之前,漱玉就进了马车,收起了仪仗,就是为了不惊动百姓。
王朗见他在城中喧哗,赶紧掀开车窗帘子安抚道:“国医要先行前往驿站落脚,有合适你去驿站寻。”
商老爷圆润的身躯摇摇晃晃,他跟着马车跑了一路,已经满头大汗:“不用去驿站,草民已经替国医准备了下榻的宅院,国医一定会满意的。”
商老爷的热情相邀让王朗不知如何拒绝。
漱玉看着不少行人已经往这边瞧了,车马也不通畅,便说道:“商老爷随我们一起前往驿站吧,有何事去驿站说。”
国医已经开口了,那就是拒绝前往自己安排的宅院,但是国医让自己一同前往,那他就能说自家儿子的事情了,商老爷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好,我随国医一同去驿站。”
等到了驿站门口,驿丞亲自出来迎接。
一行人进了驿站,漱玉见商老爷在一旁乖巧地立着,便止住了脚步:“商老爷有何事同我说?”
商老爷赶紧挤到跟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求求国医救救我儿,我儿堕马之后半年都未醒,我已经寻了上百个大夫了,药吃了几大缸,人却一直不醒。”
原来是求医的,漱玉点了点头,看了看天色,见天还早:“那请商老爷稍等,我更衣之后就随你过去瞧一瞧。”
商老爷喜出望外,没有想到国医如此的平易近人,他还以为要花不少银钱打发呢,忙抹了一把眼泪:“好,好好,您先去更衣,我在此等候,在此等候。”
等回到房间,谢氏一边替漱玉更衣,一边不满地絮叨道:“一路奔波,好不容易能歇一歇,明日再去瞧又能如何?反正半年都未醒了,就算再多等半日又如何?”
漱玉任由谢氏给自己换了一身桃红的衣裙,连头饰也是沉甸甸的,笑着说:“商老爷与娘亲一样,都是父母心,他从城外十里一直追到城中,我看他也是锦衣玉食惯了的,平常出门也应是坐马车的,今日却硬生生地走了十里。”
谢氏见那商老爷圆滚滚的身躯,知道漱玉说的没有错。
“娘亲同他一样,把我打扮得如此娇美,也是为了让我寻得一门如意郎君。”漱玉笑道,看着头上一支鲜艳欲滴的桃花簪子。
这才谢氏没有像往常一样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反而神色凝重,看着镜子中的漱玉:“往后娘不逼你去相看了,也不逼你成亲了,如果你这一生都没有遇到愿意嫁的人,那就不嫁了,以后你爹爹开书院,孩子多的是,到时候你若想养孩子了,就收养一两个。”
漱玉面带微笑:“那我就多谢您了。”
母女两说了一会笑,漱玉就要去出门,王娅却拉着她的衣袖:“阿姊,我同你一起去。”
漱玉摸了摸她的脑袋:“你随爹娘先休息,等晚些我带你去逛夜市,刚我问了,渝州城有夜市,还有铁花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