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社会学系的?
嗯。
张教授的学生?
刚分给他做导师。
周文眼睛更亮了:难怪。张老师就喜欢有真实问题意识的学生。你刚才说的那个研究方向——农村女性话语权——很有意思。有打算深入做吗?
王蓉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在摸索……不知道怎么系统做。
慢慢来。周文从背包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这是我整理的一些关于口述史方法的资料,你可以看看。农村女性的故事,最好的研究方法可能就是让她们自己讲述——虽然这很难,因为她们可能已经习惯了沉默。
王蓉接过小册子。封面是手写的标题:《口述史:为沉默者建档》。纸张是普通的a纸打印后装订的,很朴素,但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谢谢。她小声说。
不客气。周文看了看表,我得去赶最后一班校车了。对了,下周三晚上系里有读书会,读福柯的《性史》第一卷。如果你感兴趣,可以来听听。在o教室,七点半。
说完,他挥挥手,背着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王蓉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那本小册子。封面上为沉默者建档几个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陈露凑过来,挤挤眼睛:周文师兄很厉害吧?听说他本科是北大的,保研过来的。人也好,没架子。
嗯。王蓉应了一声,心思还在那本小册子上。
回宿舍的路上,秋夜的风已经很有凉意了。她把小册子抱在怀里,像抱着一个刚刚收到的、珍贵的礼物。
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关于研究方法的资料——张教授给过她书目,图书馆里也有无数的指南。但周文给的根本不一样。它是手写的,是自制的,是一个走过类似道路的人,回头递给后来者的一把自制的手电筒。
光可能不够亮,但至少指明了方向。
更重要的是,周文听懂了她说的话。不是礼貌性的哦,有意思,而是真正理解了那个例子背后的理论意涵,并且把它提炼、深化、放进了更广阔的讨论框架里。
那种被理解的感觉,对王蓉来说,几乎是一种奢侈。
在宿舍楼门口,她停下脚步,翻开小册子的第一页。上面是周文手写的一段话:
口述史不是简单的‘记录’,而是与讲述者共同构建意义的过程。当我们邀请一个人讲述她的生命故事时,我们不仅在收集‘材料’,更在承认:你的经历值得被倾听,你的声音值得被记住。这种承认本身,就是一种微小的权力再分配。
王蓉站在路灯下,反复读着这段话。
风把梧桐树叶吹得沙沙响,几片叶子落在她脚边。她抬起头,看着宿舍楼里亮着的无数窗口,每一扇窗后都是一个陌生的、正在展开的人生。
而她的姐姐王玲,此刻应该也在某个窗口后面——也许是婆家那间西厢房的小窗——沉默地度过又一个夜晚。
但今晚,王蓉不再觉得姐姐的沉默是完全孤独的。因为在这个城市的一所大学里,在一个她刚刚离开的小会议室里,有人听懂了沉默背后的结构,有人开始研究如何为沉默者建档,有人给了她一本手写的小册子,说:你的方向值得走下去。
她握紧小册子,走上楼梯。
背包里的那袋土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沙沙,沙沙。
那声音好像在问:找到同行者了吗?
王蓉在心里回答:找到了第一个。虽然还不熟悉,虽然前路依然漫长。
但至少,今晚,有人和她站在同一个问题面前,用不同的方式,思考着同样的事情:如何打破沉默,如何让那些被压抑的声音,找到被听见的可能。
而这个问题,从今晚开始,不再只是她一个人孤独的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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