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的神殿内,时间仿佛被彻底冻结。刺骨的寒意不仅来自蔓延百里的坚冰,更源自于静立其中的玄微上神。他周身流转的冰冷神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凛冽,雪色袍袖无风自动,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威压,让这片被冰封的空间愈窒息。
他那张冠绝三界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冰蓝色的眼眸如同两潭万古不化的极地寒渊,倒映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切——茫然无措的人偶,远处冰雕般不敢动弹的仙童,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令人作呕的幻象残渣。
然而,在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冰面之下,玄微的内心却并非全然死寂。
(……麻烦。)
(不过是离开片刻,竟能弄出这般动静。)
(这冰封百里的阵仗,倒是比许多仙将全力施为还要惊人。)
(方才那眼睛……青碧之色,妖异非凡,绝非寻常仙灵所有。)
(是了,那血铜鼎似乎也对此物有所反应。)
(……他究竟是什么?)
纷乱的念头极快地掠过神识,又被迅压下。作为天生地养、执掌法则的上神,玄微的情绪极少因外物而产生剧烈波动。但此刻,一种极其陌生的、冰冷的怒意,正如同深渊下的暗流,悄然在他心底汇聚。
这怒意,并非源于人偶力量失控造成的破坏——那些冰封的殿宇花草,于他而言不过一个念头便可恢复如初。
也并非全然因为被冒犯的威严——虽有不悦,但更主要的是被算计、被窥探、被触及所有物的不虞。
这怒意,更多是针对那藏于暗处、竟敢将主意打到他玄微头上、甚至利用他亲手炼制的人偶来作祟的卑劣之徒!
以及,针对眼前这具人偶本身——为何如此轻易便被蛊惑?为何会拥有那样一双妖瞳?为何……会让他感到一丝难以掌控的烦厌?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冰刃,缓缓扫过周遭。被冻住小腿的白芷和滑倒在地的阿元立刻感受到一股更强的寒意,吓得连眼珠子都不敢转了,只能在心里疯狂哀嚎。
最终,那冰冷的目光定格回眼前的人偶身上。
人偶依旧维持着那个微微伸手的、僵硬的姿势,苍白的脸上带着未曾褪去的茫然与困惑,金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他,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他此刻冰冷的身影。那声微弱而沙哑的“主人”似乎还残留在冰冷的空气里,带着无助的余韵。
玄微并未回应那声呼唤。
他只是漠然地看着,看着人偶那副罕见的、近乎“脆弱”的姿态,看着他那微微颤抖的指尖,看着……他手腕上那道被血铜鼎灼伤的、依旧狰狞的痕迹。
那伤痕在周围一片冰蓝和雪白之中,显得格外刺眼。
忽然,玄微动了。
他并未迈步,身影却如同鬼魅般倏然出现在人偶面前,距离极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周身流转的冰冷气息。
他抬起手,并非为了握住那只伸出的、祈求的手,而是精准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人偶的下颌。指尖冰冷如玉,力道却足以让那苍白的皮肤瞬间泛起红痕。
“为何违令?”
冰冷的四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响起,不带丝毫情绪,却重若千钧。
人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下颌被钳制,他被迫微微仰起头,更加直接地对上玄微那双深不见底的冰蓝色眼眸。那里面没有温度,只有审视与冰冷的诘问。
(违令?)
(主人的命令是待在禁室……)
(可是……另一个“主人”在呼唤……需要帮助……)
(我……)
混乱的思绪再次翻涌,却无法组织成有效的回应。简单的逻辑核心无法处理这样复杂的指令冲突。他只能凭借着最底层的本能,重复着之前未能得到答案的疑问,声音更加微弱,甚至带上了几分被质问的委屈:“主人……呼唤……烬……保护……”
玄微眸光一沉。
(保护?)
(那幻象模拟了本尊遇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