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秋是个心肠软的姑娘,她听到这话,忍不住心中抽疼:“真是可怜,明日我们离开的时候,给他们多留一点干粮和钱吧。”
“刚才秋言大人带着他的小徒弟去打猎了,听说他们要打些野物回来,给这些村民们补一补,也是报答他们今夜留宿我们当当的恩情。”茹月躺在软垫上,也有些唏嘘,“其实要我说,秋言和玄风两位侍卫一起去,很快就回来了,但是偏偏要带上那个小不点,岳明这孩子瘦巴巴的,别被狼叼走了。”
梦秋掩住了嘴,惊呼道:“这里还有狼?”
茹月睨了她一眼,好笑道:“你当真是城里长大的,雪天的荒山中有狼不是很正常的吗?”
“那岳明不会有事儿吧?”
“你当他师父是吃干饭的呢?”茹月扯了一下梦秋的袖子,低声道,“你来侯府来得晚,可能不知道,秋言和玄风是被老将军训练出来,留着保护侯爷的人,功夫很是了不得。我听府里的老人说,他们可是从一万个人中挑选出来的两个。你想想,那得是什么样的水平?”
“啊……”梦秋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她偷偷补了一句,“不过他俩虽然身手好,但都是闷葫芦,真想不到他们还能收徒弟,我看岳明也是可怜,这几日以来,他看着比从前还瘦了。”
“我怎么觉得是壮了……”
两个小丫头在一边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楚怀瑾想要装作听不见都难,眼见着夜色已经深了,他出口制止了二人:“好了,别聊了,该歇息了。”
裴烨刚出去没多久,他心中乱糟糟的,其实也没什么心思入睡。
不过越想着这件事,就越是睡不着,还不如早早地熄灯,多休养一会儿。
梦秋和茹月很听话,听到主子的话之后,便立刻息声了。
…
裴烨准时来到了村东的古树边上,一开始还以为要寻找一会儿,但没想到这棵古树这么显眼,他看到之后立刻就辨认出方位了。
蒙冲坐在树底下的棚子里,温了一壶热茶。
裴烨的手抖得厉害,连掀开这棚子的力气都没有。
“到了就进来吧,”里头传来了一道嘶哑的男人声音,“仲元,我知道是你。”
裴烨的心迅速跳动着,终于掀开了棚子的帘,走了进去:“蒙叔。”
眼前的蒙冲看着比两年前老了很多,从前看着也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现在看着两鬓发白,眼神浑浊,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样子了。
“坐吧,”蒙冲给他倒了一杯茶谁,苦笑道,“村里的茶叶囤积了很久,已经散了味道,你若不嫌弃的话,便喝上一杯,雪天苦寒,茶水也是养胃的。”
裴烨坐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蒙冲左边那一截空荡荡的袖管,张了张唇:“蒙叔,你……”
“断了半条胳膊,才保住命,如若不然,怕是也要成孤魂野鬼了。”蒙冲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的那条胳膊上,“而且邺林一战中,我的腿也被砸断,虽然还能走路,但落下了病根,没法跑,也没法跳了。”
其实他更想说,他再也没有办法举起剑杀敌了。
再也没法领兵打仗,保卫南疆了。
裴烨鼻子一酸:“我带你走,带你回京都养病。”
“不可。”蒙冲拒绝了他,“仲元,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让你把我带走的。我叫你来,是有事儿要告诉你。”
裴烨喉结翻滚:“您说。”
“还记得邺林一战吗?其实老将军是死于非命,”蒙冲直接道,“南疆军中出现了叛徒,是你父亲的右将军,刘舒。”
听到这句话,裴烨像是被雷劈到了一般:“刘……将军?”
刘舒从前是裴述最得力的下属之一,是陪着他走南闯北二十余年的老兄弟了。
他怎么会是叛徒?这是怎么一回事?
“唉,此事说来话长。其实刘舒一开始就不是老将军这边的人,他本来就是右相的人。说是叛徒……其实是内奸。”蒙冲想起这件事,便痛心疾首,哀叹不已,“他在老将军身边待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得到机会,铲除所有人。”
紧接着,他再次开口:“右相的女儿是当今贵妃,贵妃的儿子是如今的廉王,那时候老将军隐隐有倾向太子殿下的想法,于是他们就……痛下杀手。”
得不到的就毁掉,裴述的立场很有可能直接将大皇子的皇储之位确定下来,他们不敢打这个赌。
裴烨抿了抿唇,倏然插嘴:“蒙叔,现在没有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先前被废,被关入宗人府一年多,沉冤昭雪之后恢复了翼王的亲王身份,那个时候的太子……是二皇子廉王。”
“什么?”
“不过你放心,廉王前不久也被废了,现在没有太子。”
艰苦往事
“京都中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儿?大皇子怎么会被废?他明明……”蒙冲话说到一半,便收了回去,“也罢,二皇子狼子野心,大皇子仁德宽厚,中了自己亲兄弟的招儿,也是在所难免。”
“非也,”裴烨喉结滚动了一下,在摇曳的烛火下,他那张脸显得冷峻了几分,“大皇子被废,是皇上的主意。”
“什么?”蒙冲骤然抓紧了桌角,“竟然是皇上……大皇子可是他的亲生儿子!”
“皇室中还能讲究什么父父子子,”裴烨嗤笑道,“皇上老了,渐渐力不从心了,难免会比从前多心一些。”
蒙冲虽未武将,但也不是蠢人,听到这句话,便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他翕动着嘴唇,久久未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