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确几乎没有犹豫。
“选二。”他抬起头,擦去眼泪,荔枝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我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我们……我们自己记得就好。”
说出这句话时,他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解脱和力量。他从渴望被理解的孤独中走了出来,主动选择了一条只属于他们两人的、隐秘而坚固的同盟之路。
霁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那枚星尘钴蓝的耳坠,似乎也因他坚定的选择而亮了一分。
“好。”他低声应允,像是缔结了更深的盟约。
从那天起,琉确不再试图向任何人提起霁,也不再为那些消失的照片和记忆而感到恐慌。他甚至开始主动地、有意识地去“加深烙印”。
他会在只有两人时,更主动地靠近霁,记住他怀抱的温度。
他会在霁给他讲解题目时,不仅听思路,更专注地记住他低沉嗓音的每一个频率。
他会在夜晚,反复回忆他们共同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从初遇的星湖,到雨夜的答案,再到泳池边那个令人心跳停止的触碰……
他把关于霁的一切,都用联觉赋予最鲜明的色彩和气味,深深地刻进自己的感知深处。
这是一种悲壮又甜蜜的抵抗。以他自身为最后的堡垒,守护着关于神明的,独一无二的秘密。
【观测日志:外部‘修正力’表现形式改变,转为抹杀存在痕迹。样本出现短暂恐慌,后经引导,认知重构,主动选择以自身为‘锚点’,加深私人联结以对抗侵蚀。样本意志力与归属感大幅提升。】
世界正在遗忘霁。
而琉确,正在用自己的全部,将他牢牢记住。
共生之痛
暮色四合,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残余的天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琉确和霁面对面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
“准备好了吗?”琉确轻声问,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霁点了点头,眼眸在昏暗中亮得惊人,那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任。“嗯。来吧,琉确。”
琉确深吸一口气,打开了身旁的一个小盒子。里面不是颜料,而是几管特制的、掺入了微量金属粉末的膏体,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幽暗的色泽。他伸出手,指尖沾上一点冰凉的膏体,然后,极其缓慢地,点在了霁的锁骨下方。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微微一颤。
这不只是绘画,更是一场铭刻。琉确要以自己的指尖为刀笔,以彼此共鸣的情感为能量,将属于“琉确”的印记,深深地“烙”进霁的存在里。每一笔,都需要他全神贯注,调动起所有关于霁的记忆、情感、以及那份因“节能模式”而压抑在灵魂深处的磅礴爱意。
他的指尖沿着锁骨的线条游走,勾勒出第一道繁复而隐秘的纹路。那纹路不像任何已知的图案,更像是情绪的具象化,是只有他们两人能解读的密码。膏体带来的凉意很快被皮肤的温度融化,转而是一种奇异的温热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透过皮肤,渗入更深的层面。
“感觉……很奇怪。”霁闭着眼,睫毛轻轻颤动,声音带着气音,“像有暖流,顺着你的笔画,在往骨头里钻。”
“疼吗?”琉确的动作顿住。
“不。是……被填满的感觉。”霁睁开眼,看向他,“好像你正在把我变得更‘坚实’。”
琉确的心被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他不再犹豫,指尖继续移动,向下,在心脏上方描绘出更复杂的图样。他画的是他们第一次在图书馆角落共享耳机时,窗外那棵被风吹动的树的影子;画的是霁在篮球场边替他拿着水,阳光下微微眯起眼睛时,眼睫投下的细小弧度;画的是无数个深夜里,两人靠在一起,呼吸交错时,那份无需言说的安宁。
他将那些即将被世界抹去、或者唯有他记得的瞬间,用这种绝对私密的方式,重新赋予形态,烙印在霁的身体上。
这个过程缓慢而耗费心神。琉确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能感觉到自己精神力的流逝,仿佛不是在涂抹膏体,而是在用自己的灵魂之力进行雕琢。而霁的身体,随着纹路的逐渐完整,似乎真的散发出一种更稳定、更清晰的气场。那种萦绕在他周身、仿佛随时会融于空气的虚无感,被这股由内而外透出的“烙印”之力暂时驱散了。
当最后一笔在霁的左侧肋骨下缘收尾时,琉确几乎虚脱,手指微微发抖。
霁扶住他,指尖触碰到他汗湿的掌心。“琉确?”
“我没事。”琉确摇摇头,借着窗外最后一点微光,凝视自己的作品。那些暗色的纹路在霁苍白的皮肤上蜿蜒盘踞,神秘、美丽,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占有感和守护意味。它们无声地宣告着:这个存在,属于我。由我铭记,由我锚定。
他低头,在那枚位于心口的、最复杂的烙印上,印下一个轻柔而滚烫的吻。
“这样,就算世界忘了你,”他的声音因疲惫和某种汹涌的情感而沙哑,“我的身体,我的灵魂,也会记得。”
霁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抱紧了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那些新生的烙印贴着琉确的皮肤,传来不同于寻常体温的、温润的能量感。
然而,“修正力”的反扑比他们预想的更快,也更诡谲。
第二天清晨,琉确被手机震动惊醒。是母亲打来的。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母亲带着睡意和一丝困惑的声音。
“小确,妈妈刚才做了个好奇怪的梦……梦到你带了个朋友回家?长得挺好看的一个男孩子,安安静静的……但妈妈怎么都想不起他的名字和样子了,就记得好像有这么个人。你说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