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总是这样说,“别吓到客人。”
于是艾里斯学会了隐藏自己的面容,连带着将那颗心也隐藏了。
只有一个地方,他可以摘下面具。
那就是镜湖。
镜湖的水像一面打磨得极亮的镜子,清得过分。
艾里斯独自走到湖边,取下面具,微凉的空气贴在皮肤上,他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活着。
湖面映出他矛盾的面容。
左半边清秀得像书页上的少年;
右半边却红得刺目,像是被上帝画了地图。
他不看自己的倒影。
他习惯把视线投向湖中悠游的白天鹅。
它们洁白、优雅,从不需要隐藏自己。
真羡慕啊。
要是能或成那样,该有多快活。
凯尔是庄园新来的马夫之子。
他一身被阳光晒出的麦色皮肤,眼睛总像含着笑意。
第一次遇见艾里斯时,他正蹲在湖边,为一只受伤的野天鹅包扎翅膀。
“它折断了翅膀。”
凯尔低着头,专心缠着用芦苇编成的夹板,“不过会好的。”
艾里斯下意识扶了扶面具,想后退。
凯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里没有惊讶,也没有厌恶:
“要来帮忙吗?它有点怕疼,需要人安抚。”
艾里斯愣了一下。
他走近,伸出手,小心地抚过天鹅颤抖的羽毛。
那双羽翼渐渐安静下来。
凯尔向他介绍湖边的世界。
“那棵柳树每到入夏就会长出新的枝条,像换了一头绿色的头发。”
“夜莺在初春和入秋的歌声是不一样的,你能分出来吗?”
“萤火虫的亮灭,其实是它们之间的一种‘对话’。”
艾里斯听着,眼睛一点点亮起来。
他则把自己珍藏的诗集带来,读给凯尔听。
那些被父亲斥为“无用的句子”,在凯尔眼里却像真正的宝藏。
“你读诗的声音真好听。”
某个黄昏,凯尔这样说,坐在草地上仰头看他,“像夜风拂过柳梢。”
艾里斯觉得面具下的脸有点烫。
年岁渐长,艾里斯越发清瘦俊秀。
就算戴着面具,也遮不住他身上那种克制又优雅的气质。
凯尔则像庄园外原野上的白杨。
挺拔、自在,身上带着自由的味道。
他们的“友情”,在不知不觉间变了味道。
凯尔偶尔握住他的手腕帮他跨过泥坑;
艾里斯帽檐下的发丝被风吹乱,轻拂过凯尔的肩。
多么美好啊。
一个夏夜,他们并肩坐在湖边听蛙鸣。
“你知道吗,”凯尔忽然说,“有个古老传说:有瑕疵的人原本是天上的星星,只有在镜湖,他们才能看清自己本来的样子。”
艾里斯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面具:“真正的模样……也不一定讨人喜欢。”
凯尔转头看他,眼神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