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琰心情复杂地挽住她,“姐夫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不要紧,你记住,千万别跟娘说。”祝瑜笑道,“若给娘知道了,还不得哭哭啼啼天天跑来折磨我?,她可比我?婆婆可怕多了。”
听她轻轻松松将这事当成玩笑说着,祝琰心里莫名的生疼。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紧紧地握着祝瑜的手。
祝瑜岔过话题,说回祝琰管家的事上来,“宋家那位表姑娘的婚事,我?建议你别插手。”
“你固然一番好意,想家里和和睦睦,顺便讨你婆婆欢心,但有些人心思不正,专喜欢把人往偏里寻思。日后嫁妆上头有什么?不满,都要怀疑你故意作弄。再有你那个?嫂子,到现?在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半句不提交回掌家的大钥匙,不定?藏了什么?心。你处处小心仔细些,凡事多想多考量,拿不准主意的,多跟洹之商量,也只管叫人来找我?,万勿着了人家的道。”
祝琰点点头,尚未说话,被祝瑜又敲打了两句,“你别一味觉着我?大惊小怪,不把我?的提点当回事。内宅里的争斗跟疆场上是一样的血腥,走?错哪怕一步,都可能要了命。”
“你身后能支撑你的,除了子女?,就是洹之。”
“夫妻俩一条心,他肯给你兜底,你的地位就稳,说出?的话就有分?量,旁人就不敢轻视你去。若是离了心,还给人瞧出?端倪,就会有无数的人插进?来,想尽办法孤立你、为难你。作为主母,若是孤立无援,那是很可怕的事。世人向来跟红顶白,捧高踩低,知道你不受夫郎重?视,又无母家撑腰,便会一齐来轻视你、踩着你。”
祝瑜拍拍她的肩,柔声道:“你是个?聪慧人,我?相信你能想明白。”
夜里下了一场雨,空气里更添了几分?寒意。
一名侍婢翘首等?在门上,远远瞧见一盏朦胧的灯,摇晃着凑近。她面上露出?喜色,提裙迎上前,“大爷,您可回来了,楚姨娘特备了酒菜,一直等?着您呢。”
乔翊安刚从酒宴上回来,手臂搭在小厮肩膀上,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灵儿。”他伸指点着侍婢额头,含糊地笑道,“是不是灵儿?”
侍婢撅起小嘴,不大乐意地道:“才?不是呢,奴婢叫小翠。”
乔翊安笑了声,“认错了?怎么?会?你明明是那个?弹琵琶的,叫什么?来着,雪儿?”
姑娘脸色越发?差了,“大爷,您喝醉啦,楚姨娘今日生辰,您上回答应要陪她过的,待会儿可别把姨娘也错认成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乔翊安脾气好,尤其对漂亮女?人,出?手阔绰,无限容忍。侍婢说的话颇不敬,但他半点没生气,拍了下小厮的胳膊,道:“走?,过生辰!”
楚姨娘是早年?宁毅伯夫人赏给他的通房,在孟氏过世后,为着安慰他,便将身边最?俊俏的丫头赏给了他。祝瑜嫁进?来那年?,正赶上她怀了孩子,于?是做主抬成姨娘,单独分?了院子,安排每月逢三的日子服侍乔翊安。
不过安排是安排,实质上大多时候乔翊安都不在家住,偶尔回来,也只随着自己性子来,这世上哪有谁管得住他,能安排他的生活?
楚姨娘浓妆艳抹,穿一袭新裁的碧色裙子,听见外头请安声,忙不迭迎出?来。
小厮同小翠一并将乔翊安扶到床上,瞧他踢了鞋,摸进?帐子里抓过被子盖在身上。
楚姨娘瞧他醉的厉害,叫人去备水替他擦身,自己爬上床将他外袍除下。
乔翊安闭着眼,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揪住楚姨娘的手腕,用力?塞在她手上。
“过生辰……”
他含糊地道。
楚姨娘抓着票子,哭笑不得,“爷这是做什么?,拿银票抵生辰礼吗?人家等?您好些时候,就这么?打发?人家?”
乔翊安笑了声,闭着眼歪靠到她身上。楚姨娘多月不曾见着他,难得靠的这样近,一时心里软成了水,往时同他一起的那些好日子,似乎一瞬又回了来。那时候没有先夫人孟氏,也没有其他旁的人,只有她一个?,安安静静守在他身边。
那会儿他也总是饮酒,饮醉了就说好些胡话。她听不懂那些话,只知道自己应当体贴地服侍他。
楚姨娘俯下身来,贴靠在他身边。
乔翊安扣住她的腰,呼吸贴近她耳畔。
“瑜娘……”
楚姨娘一时没听清,伸手软软推了他一把,“爷要什么??”
乔翊安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痛楚。松开了怀里的人,转身睡向里侧。
半晌,又听他梦呓般重?复了一遍那两个?字。
楚姨娘像被什么?人施咒定?住,再也不能动了。
手掌一松,厚厚一叠票子如雪片似的洒下床来。
府里开始裁冬衣,这是嘉武侯夫人交给祝琰单独负责做的头一件事。她事先请教过嘉武侯夫人身边的管事嬷嬷,又找府里的针线娘子问过一回,在几家绣坊里挑了相熟的两家绣庄,负责各房主子们的冬裳。
府里循例是每年?每人四套冬衣,碰上哪房有特殊情况,比照着旧例添减。
再加上各院得力?的大丫鬟,体面嬷嬷,内外各处的管事,跟着主子爷们外出?见人办事的传话小厮,内宅养着的幕僚,……各要赏两套新衣裳,是颇惊人的一个?数字。家里针线上的人有十来个?,月内能完成下人们这部分?冬衣。
主子们的衣裳复杂些,燕居的便服,见人的常服,赴宴穿的,年?节用的,寻常小绣坊根本完不成这样的体量。好在府上一向有熟悉的大绣坊,祝琰早早递帖子请人上门来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