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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酸（第1页）

心酸

门被推开。一个人走进来。

力气突如其来，我捡起耳环，放进口袋，扶着讲台缓缓站起。

我望向那人。他也望着我。

气质这个东西，到底浑然天成，还是後天环境使然呢。他没有优越的五官，无懈的脸型，但是一脸正气，浓眉大眼，眉宇间很难得的纯粹，人群中罕见。他有锐气，憨气中不失锋利。

举手擡足间，是雍容的气度。黑色薄羊绒隐约鼓囊，外搭一件蓝色冲锋衣，在阳光照耀下，泛出紫光。

他缓步走来，“你好，是陈泠然陈老师吗？”

他对于我来说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却正确说出我的姓名。

“你是谁？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毫不客气地问？他是谁我不在乎。他为何知道我名字也不在乎。

他认真地说：“你好，我叫方乘。我听过你的公开课。上得很好。你的包丢在位置上。”

我的山茶花龙骧包。“你放桌上吧。”我想要说声谢谢的。

他手指了指眼睑下面，说：“你这里······”

我拎包往外冲。洗手间的镜子里，妆都花了。我特意化了全妆，都花了。像个小丑，五颜六色集齐在脸上，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

我的手狠命搓啊搓。鱼泡眼愈加肿大。

瘦削的脸。我瘦了好多。我哀怨地盯着自己。蓦地想到，刚才那个青年，身形和公开课那天出现的，是同一个人？！他说看了我的公开课。

我傻笑起来，继而冷笑。那又怎样，关我什麽事？我当然知道我上得好。可是有屁用。评委觉得你上得不好，听课的吹破天都没用。手指捋顺长发，皮筋扎起。

接下来，职场上迎接我的会是什麽局面。我闭上眼，深呼吸。这双手，不用来写黑板，就用来擦地板吧。只要肯干就饿不死。

我走出去。他迎上来。我冷声冷气质问：“你还有什麽事吗？”

他愣了下。“ah，你没事吧······”

我眼盯着他，“你希望我有什麽事吗？”

他摇头，“当然不。”呆呆地。

我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回过头，他傻愣愣地看着我。始料未及，脸立刻红了半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谢谢你。”我拍了拍包。

他腼腆地笑了。那一笑，和他不笑时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形成鲜明反差。他向前一步想要说什麽。

“拜拜。”我快步走下楼。

他没有追上来。我这样的态度，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他的气质很特别，声音低沉却舒适。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你，心里涌现暖融融的氤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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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班。人人都用怪异的目光瞅着我，保持一米距离。没有人与我说话，招呼，微笑。

我是一个外星人，只可远观。办公室的老师们，个个神情复杂。我一进入，瞬间静窒。平常有说有笑，关系浅淡如水，关键时刻，更加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拿起书本去上课。走到教室外，已经有老师站在讲台上。看到我，些许惊讶，些许难为情。

没有人通知我。

我被打入冷宫。在人群中受冷，比在冷宫中更加丢人。

不知道学校如何处置我。办公室里人来人往，每个老师极有默契地避免和我单独相处，要麽叫学生出去训话，要麽成对儿进来，停留不到5分钟离开。

学生的作业也没有出现在桌子上。

杜时祺一天都没在办公室。快到下班点才进来。她整理办公桌，拎包出门前，叫了我。“陈老师。”

我扭头看她。

“其实老师最好在课堂上力求完美。一心只教圣贤书，两耳别管窗外事。”说完，她“噔噔噔”走了。

我收到沈小彤的信息：到我办公室来。

我一进去，她命令的语气：“关上门。”

我照做，没敢坐。

“你跟评委争执地耳红面赤的时候，不满噻嘛。一腔愚勇！现在连坐都不敢坐啦！？”

我唯唯诺诺地坐下，等着挨训。也许活该，也许不该。

“你到底怎麽想的？得失心这麽重？！早就跟你说，你还年轻，有实力迟早给你应得的奖。现在好了！得罪了评委，得罪教育局，文教卫也得罪。寸草不生！你就算全国教历史第一名，有什麽用？你做老师的职业生涯到此为止。好自为之······”

我擡起头，正好对上她的如炬目光，立即低下头。字字珠玑，字字诛心。

“今年绩效奖，没有了。文明奖，没有了。年中奖也没有。什麽福利都别想了。这麽大一个污点，凭你一时冲动，差点连累整个学校至少一年不能参加市里任何比赛。要真这样，你这辈子也别教书，在教育界混了。”

我惊慌失措地擡起头，“我知道我该死，不该连累学校，但是就算我什麽奖都没得，我不明白，一等奖的那个老师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