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
街上的车流渐多。汽车尾气的“呼呼”声,此起彼伏的鸣笛声,还有公交车报站声,不知疲倦的一波接一波。
难得的冬日阳光,笼罩在身上很暖和,也不刺目。
他的房,早已焕然一新。只有飘溢在空中的酒味,提醒昨日秉烛夜谈不是一场梦。但我走出酒店那一刻必须当成一场梦。
我和他吃过饭,坐着酒店的保姆车去了一座有名的道观。他早已使人安排妥当。我们没有坐缆车,一步一步登上去。一路两人多是沉默不语。
“其实,姚琬芝不去告诉你母亲,这个孩子也不会被生下来吧。”
他表情一滞,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速度。他买了两瓶水,我走近了,他递给我一瓶。鬓角汗珠在阳光下散发光彩。我擡手擦去。他握住,握得紧紧的。像是未出世的婴儿,生怕被他母亲夺去。
道士在我们手腕上系了一根红绳。他抖落着佛尘念念有词,龛上摆着灌玉石灰盒子。他围着那罐转来转去,又在我们脸上抹灰。
仪式完成後,我们朝他拜了拜。他让我们放心,它已经完成这一世的任务。我和他都上了三炷香。
秘书上前给了一个信封。道士脸上笑意停不下来,说了很多吉祥悦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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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儿子百日宴後的一个晚上,他很久没有梦见往事中的人。那晚,不仅梦到了,还梦到他亲眼见到她被引産下来覆满血的胚胎,金发碧眼的护士扔在他的手里,一手一个,一个大点,一个小点,两颗小心脏还在“砰砰”跳,跳得他的手颤抖,跳得他差点丧了魂魄。
他不明白,为什麽他的母亲从来没有做过噩梦。
还是她从来不惧怕,也不敬畏。因为神就是她自己?!
而更有可能,她绝不会向这个儿子吐露半点心声。
这一场下来,裴晗心事重重,紧绷阴郁的脸松弛许多,深陷囹圄重见天日重获新生,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我们推开车门走下来。他状似无意瞟了小区住宅和周边建设。他的表情从未有过的温柔。“你知道我的号码。”
我笑得慷慨,“你也有我的号码。”
他也笑了。我们相拥,像朋友,像恋人,像知己,像心理医生和病人,像把握最後的一次贴身温存。
我的头搁在他厚实胸膛,他的大手掌轻轻抚弄我的後脑勺,他和我的外套散发的檀香,使人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