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家老板大显神通,柳公子可是不会少见多怪的,从善如流地抱住了他的腰。
独孤金金也是见过世面的,而她的侍女却使劲捶着胸口用力吞下那卡在喉咙里的红枣糯米糕。光芒散尽处,哪里还有柳非银和白老板的影子。
使用瞬移法术最大的弊端,就是不能控制自己出现的方式,所以通常白清明是不用这一招的。
各位想啊,大半夜的在树影婆娑的游廊下,山水花鸟的纱灯能照出杯弓蛇影,这时突然凭空冒出两个人,怕是连壮汉都要被吓得屁滚尿流的,何况是个耄耋之年的老夫人?
不过这次他们运气好,瞬移到了兰家老夫人的身后,可她家侍女还是吓得不轻,差点把照路的气死风灯砸他们脸上。
相比独孤家老夫人慈祥的老顽童般的脾性,兰家老夫人在小辈面前就威严庄重多了,满头银白的发梳得一丝不苟好似铺就了月华,连放茶杯都是一派尊贵的大家闺秀做派,小指触及石桌面时绝不发出一丝不该有的声响。
在独孤家雅致的赏花乘凉的亭中,将侍女们屏退左右,兰家老夫人听闻两个年轻人想打听的事情,露出非常意外的神情。
“七十年前和独孤家二爷结亲的那位姓唐的小姐吗?呵呵,记得那些陈年旧事的人已不多了,等我和阿琴百年后便真的全都带进棺材里了呢。可我们不会忘记她,因为她啊,对我们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兰老夫人对着满院的溶溶月华,说起那个已被时间遗忘的少女:“唐家姐姐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唐菖蒲。”
(五)
七十五年前,繁花似锦的夏日里,山路的两旁开满红色的菖蒲花。两个五岁的士族权贵家的小小姐跟着母亲们去山上的庙里祈福,丫鬟婆子轿夫们浩浩荡荡地跟了一大群。人多便出了乱子,两个金装玉裹的小女娃趁着丫鬟婆子们准备贡品,手拉着手偷跑出去摘花了。
小孩子们本是想去摘花,可走到路边又被翩翩飞舞的蝴蝶吸引了,一前一后跑着追蝴蝶,等她们玩够了想要回庙里,却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伏龙山中虽没有豺狼虎豹,可也是危机四伏的。两个小姑娘又累又饿地坐在山石上等家人来寻,根本没发觉一条小手臂粗的褐底金斑纹的岩蟒吐着通红的信子正慢慢靠近……就在岩蟒准备缠住猎物饱餐一顿时,突然一个少女手握鸳鸯双刀从松树上纵身跃下,刀锋正落在蟒蛇的三寸和七寸处,蟒蛇一命呜呼。
两个小女娃吓傻了,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个救了她们一命的小姐姐拔出刀,得意地朝头顶的树上比了比小手指,神采飞扬无比嚣张:“阿清,云哥儿,早就说啦,跟着唐大小姐我肯定饿不死你们。”
树上的两个少年看起来也只有十二三岁,和少女年纪相仿,都穿着风临城中官家武学馆的蓝白剑士服。
其中爱笑的那个矮个子家伙指着两个小女娃道:“哎呀,糟了,又遇到走丢的孩子了,这几个月第几回了?现在的大人能不能仔细些,即使家中孩子多,喂了蟒蛇也可惜了呀。”
云哥儿口中“喂了蟒蛇可惜”的孩子们此时终于从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中回过神,好似谁拔掉了闷葫芦的塞子,“哇”的一声开始放声大哭,嘹亮的哭声把正着急寻找她们的家仆引了来。
两位小小姐幸好都毫发无伤,不过那手臂粗的岩蟒也足够让他们惊出了一身冷汗,仆人们千恩万谢跪了一地,领头的管家道:“小姐公子们救了两位小姐的命,也等于是救了小人们的命,小人们跟着夫人出门若是小姐出了差错,小人们有多少条命也不够赔的。请问三位恩人尊姓大名,夫人问起来小人们也好有个交代。”
少女指着旁边高个儿沉默稳重的少年道:“这是守城军夏大人家的大公子夏清。”又一指那个笑眯眯脾气好的家伙道,“这位是巡城卫苗大人家的小公子苗云栗。”说完指着自己的鼻子,开朗俏皮地露出两排小白牙,“至于我嘛,城西唐家的唐菖蒲是也。”
提起城西唐家菖蒲小姐的大名,风临城方圆十里的确都是如雷贯耳。
且不说大户家的小姐是怎么金枝玉叶养着的,就连小门小户的女儿只要家境稍好些也不会大咧咧地做些抛头露面的营生。城西唐家的名号在风临城比守城军和巡城卫两家还要响亮些,因为唐菖蒲的父亲可是给陛下守都城的将军,那是何等的荣耀与器重。然而,唐菖蒲三岁就跟着家里的教头学拳脚,七岁破例进了武学馆。
进了官家开的武学馆学习马术、剑术、暗器、弓箭和谋略,将来就是吃皇粮保家卫国的。女孩儿不去隔壁的女红馆学绣花跑来学剑术,难道将来还真能上战场打仗不成?
头一天上学,苗家爱玩闹的小公子苗云栗看她那小豆芽菜般的小胳膊小腿的,拿木剑的姿势如笔挺的小松,就想着逗逗她与她拼力气。木剑与木剑相撞,他虎口发麻木剑直接被震飞了。
除了从小就稳重沉默的夏清,所有的学生们连同教头在内,都震惊得嘴巴可以塞得下一整只鹅蛋。
七岁的唐菖蒲骄傲地扬着下巴,对着高她一个头的苗云栗晃了晃小尾指:“你啊,吃饭肯定挑食吧?我爹说了挑食就会没力气,没力气还练什么剑呀!”
年幼的苗云栗气得全身哆嗦,他生下来就没丢过这么大的脸。武学馆每日中午都供应膳食,不准他们带饭,大锅饭好吃不到哪里去,所以家境好的孩子们经常是剩饭的。他指着那群嘴可以吞鹅蛋的学生,带着哭腔问:“你能看出他们谁挑食么,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