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她衣不解带地守在胧月榻前,心力交瘁,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甄嬛是在同她说话。
“敬妃姐姐?”甄嬛又轻唤了一声。
“嗯?……什么?”
敬妃猛地回神,茫然地抬眼看向甄嬛。
甄嬛被她眼中密布的红血丝和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惊得心头一跳。
到嘴边关于女儿病情的追问,竟一时难以启齿。
敬妃这模样,分明是殚精竭虑、不眠不休照料所致,那份用心,恐怕连她这个生母都自愧不如。
昨日经历了昭嫔苏姝姝那番绵里藏针的“宽恕”后,一个深埋心底、关于胧月未来的念头,如同雨后春笋,带着破土而出的力量,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甄嬛压下翻腾的心绪,语气放得更加诚挚,带着浓浓的关切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敬妃姐姐……照顾胧月固然要紧,可您自己的身子更要紧啊。瞧这脸色……若是累垮了,胧月岂不更无人可依?”
敬妃闻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笑容里却浸满了苦涩与无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妹妹……我只是……只是放心不下,想多看看她,多守着她……”
甄嬛凝视着敬妃憔悴的面容和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母爱,心头百味杂陈。
她沉默片刻,终是轻声开口,带着一种郑重的请求:
“姐姐……待会儿散了请安,妹妹可否……去你宫里坐坐?有些话,想同姐姐说说。”
敬妃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转头对上甄嬛那双清澈而诚恳的眼眸,里面似乎有千言万语。
是福是祸?她无从判断,但那份诚恳让她无法拒绝。
她喉头微动,终究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干涩:“……好。”
两人这低声的交谈虽刻意压低了音量,但在皇后刻意维持的寂静和众妃各怀心思的沉默中,依旧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皇后宜修端坐上方,面上依旧是那无懈可击的、象征着母仪天下的温和笑容,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玉雕面具,雍容典雅,看不出半分内心的波澜。
她仿佛一位悲悯的看客,欣赏着台下众生的悲欢离合。
祺贵人则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显然对二人围绕着胧月展现的“母女情深”嗤之以鼻。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下意识地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与渴望。
景仁宫内的空气格外安静,仿佛凝固下来,众妃嫔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门口。
片刻后,剪秋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进入殿内,她步履沉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走到皇后宜修身侧,微微屈膝,声音清晰却不高不低,正好能让殿内众人听清: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探明情况了。
昭嫔娘娘在来请安的路上,行至御花园假山附近时,不知从何处骤然窜出一只野猫,惊了抬着步辇的小太监。
昭嫔也受了不小的惊吓,随行的宫人惊慌失措,已回了延禧宫安置,并急召了太医前去诊治……”
她说到这里,话语微顿,眼风状似无意地扫过皇后平静无波的脸庞,才又继续道:
“奴婢回来时,太医已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