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九的?手臂从他的?身侧环过,动作间带着?一种笨拙的?谨慎,生怕自?己的?力气太?大,弄疼了他。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的?身体有了轻微短暂的?接触。
顾砚白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鲜活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灼烫着?他冰凉的?皮肤,似乎要硬生生烫进他心里面去?。
他闭上?眼,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一种陌生而酸涩的?情绪在胸腔间澎湃鼓胀,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早已习惯了算计和背叛,习惯了在黑夜中独行,却?从未体验过如此真挚的?、不带有任何目的?的?靠近与抚慰。
任九打好最后一个结,轻轻舒了口气。
“转过身来吧。”
“好。”
顾砚白有些羞涩而尴尬地转过身,想要穿上?衣服,却?发现自?己单手被缚,完全动不了。
无?奈只好继续闭上?眼睛,自?欺欺人?。
任九则直起身,目光落在顾砚白依旧紧绷的?脸上?,看到了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
他知道?顾砚白之所以迟迟不睁开眼,应该是觉得无?颜面对他。
这样也好,或许无?论?是于他,还是于顾砚白,都?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想一想。
“好了。”任九的?声音放得很轻,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可能会?有点紧,不舒服的?话告诉我。”
“嗯,谢谢你。”
顾砚白仍旧没有睁眼,他微微偏过头,将半张脸埋进还残留着?任九体温的?枕头里。
床头灯昏暗的?光线将他苍白的?脸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算计的?眉眼,此刻在光晕里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脆弱。
任九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因为被欺骗而燃起的?火气,早就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他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顾砚白,没有离开。
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渐渐淡去?,只剩下两人?轻浅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和那盏小灯投下的?、温暖而静谧的?光晕。
任九有些犯困地揉了揉眼睛,伸出手探了探顾砚白的?额头,还是烫得惊人?。
看来今晚是注定不能好好睡觉了。
闲来无?事,他的?目光扫到了顾砚白放在书桌上?的?小说上?。
《当尼采哭泣》。
任九不像顾砚白那么爱学习,要不是为了能在孤儿院更?好地存活下去?,他巴不得天天睡觉,亦或是天天从事体力训练。
可是今天晚上?,不知为何,他的?视线如同胶水般,牢牢地粘在了这本书上?。
他忽然很想知道?,顾砚白喜欢看的?书,都?写了什么。
好像凭借这样的?举动,他便能以此为梯通往顾砚白的?内心世界。
然而看了没几页,他就兴致缺缺地将书丢到了一边。
因为这是一本讲述一位名医和一位哲人?之间,互为医患,相互救赎的?故事。
对于年纪尚幼的?任九来说,他并读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更?不能理解比自?己还要小上?一岁的?顾砚白是怎么读懂如此深奥的?小说的?。
任九合上?书本的?动作有些粗暴,导致,有一本薄薄的?被夹在书页中的?小册子?,悄无?声息地滑落出来,掉在了地板上?。
任九愣了一下,弯腰拾起。
那并不是掉落的?书页,而是一本手工装订的?、略显陈旧的?笔记本。
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用铅笔淡淡勾勒出的?一只被锁链缠绕的?飞鸟。
而飞鸟的?身后,则是碧海蓝天。
他的?心莫名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顾砚白。
顾砚白似乎因为药物的?作用,呼吸变得沉重均匀,像是陷入了深眠。
鬼使神差地,任九翻开了笔记本。
里面的?字迹清秀而有力,是顾砚白的?字迹,但比起现在显得更?稚嫩一些。
20xx年1月6日雨
父亲说,最近他研发了一款叫做夜星的?产品,是一款能使人?变得快乐的?香水。可是,快乐是什么,我不知道?。为了让我感知到快乐,父亲给我注射了夜星。原来,快乐便是痛楚和挣扎吗?如果快乐如此令人?难受,那我不再想要体会?到名为“快乐”的?情绪。
20xx年2月11日阴
五号今天又被关进水房了,我听见?了他尖叫的?声音。我很害怕,很害怕。我把耳朵堵起来,还是能听见?。十号说,弱者才会?被淘汰。我不想被淘汰。
20xx年4月15日雨
我看见?了夜星的?记录。九号在注射了高浓度的?夜星后死亡了。原来,九号没有离开孤儿院。是父亲骗了我。父亲为什么要骗我?夜星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