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纭的婚期,定在了十月二号,假期的第二天,方便外地亲友安排行程。
临出发前,梁知予问梁谨,是不是真的不去了。
梁谨坐在电脑前给学生改论文,听见女儿的问话,点鼠标的声音停顿了好一会儿。
“不去了,”她最终还是坚持,“你替我把礼金带到就好。”
梁知予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梁谨叫她捎带的红包,早已被她妥帖地收进了包里,摸着厚厚一沓,想来是个大额的吉利数。红包背面,有梁谨遒劲大气的钢笔手书——
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
梁知予明白,这一定是母亲最真挚的祝福。
蒋纭的婚礼仪式,在一些不必要的环节做了适当的精简,譬如出门接亲。新人双方在仪式酒店提前订好了房间,届时只需下楼前往宴会厅,省下了路上的时间,也更方便招待亲友。
身为伴娘,梁知予也需提前一晚入住,以便翌日早上陪同新娘妆造拍摄。
酒店是蒋纭千挑万选才定下来的,临江看景的五星,各项服务和设施都周到。
梁知予和女方这边的宾客同住十六层,男方那边在楼上,酒店还额外赠送了一间套房给新娘,方便她起居换装。
到达酒店后,梁知予首先去了蒋纭住的套房。
“知予,你来得正好,”姑姑程远宁语气焦急,“快来帮我们找找,气球和打气筒在哪儿。”
婚房布置尚未完工,今夜是最后时限,明早便会有摄影师过来全程跟拍。气球是重要装饰,刚刚却被姑父蒋峰不小心弄漏气了几个,软趴趴地挂在墙上,必须赶快找新的替换。
房间里除了姑姑姑父,以及蒋纭本人,还有婚礼的另外两个伴娘,都是蒋纭的大学同学,特意从外地赶来,也住在梁知予的隔壁,此刻正忙着熨烫新娘父母明日要穿的衣装。
梁知予和那两个女孩匆匆打过招呼,便赶快帮着四处搜寻备用气球。
“……好像没有。”蒋纭在行李箱里翻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妈,我印象里根本没带这个。”
姑姑气恼地斥责姑父:“都怪你毛手毛脚!这可是纭纭的婚礼,明天一早就有人来拍照,到时候墙上挂着几个破气球,你让她怎么办!”
姑父唯唯诺诺,低头挨骂。
梁知予见状,出来打圆场道:“姑姑,你先别急,现在时间还早,我看看手机上能不能现买一些,叫跑腿送过来。”
外卖软件上倒还真有。
品名写着“婚庆装饰用”,材质和颜色,都与房间里的别无二致。
梁知予下了一单,二十多分钟的功夫,骑手就打来了电话,叫她下楼去取。
坐电梯到达酒店大堂,她从外卖员手上接过塑料袋,道了谢,正回头往电梯厅走,忽然听得身后一道熟悉的男人声线:“……我到了,你在哪层?”
梁知予脚步猛地一顿。
转过头,她愕然对上了舒橪的眼神。
“知道你急,但先别急。”
舒橪一边打电话,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
“……行,等我上来找你。”
电话挂断。
人在眼前,距离咫尺。梁知予的耳边仿佛放了个年久失修的收音机,遍布着噪点,不断回放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
“你怎么在这里?”她恍如身处梦中。
舒橪笑容淡淡:“我今晚住这儿。”
梁知予的脑海里起了一片雾。
他在松川不是没地方住。
为什么,要特意跑来住酒店?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沉默对峙了几秒,梁知予垂下眼帘,调头继续往电梯厅走。
舒橪却悠然跟了上来,口吻很随和,如老友叙旧:“我都没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成年人,各有各的生活很正常,少问一些,对彼此都好。”
梁知予按下电梯的上行按键,用了些过重的力道,漠然回答:“随口问问而已。你不用做那种过度解读。”
舒橪微微一笑,“是么?那我就放心了。”
梁知予咬着下嘴唇,克制自己的视线,绝不使之往他的方向偏移半分。
电梯上升,她比舒橪提早一层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