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字消散的刹那,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那股侵入骨髓的寒意,比隆冬最深的冰窖还要刺骨。
死寂。漫长而沉重的死寂。
秦素绫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空洞的眼眸中,毁天灭地的黑色火焰轰然燃起。她周身虚影扭曲,磅礴的怨力即将失控,要将眼前这栋承载了无尽痛苦的宅邸彻底抹去!
“别急着火。”
一只手稳稳按在她肩上,季尘的声音平静得诡异,像暴风雨中心的风眼。
“你看。”他指向地面那捧黑色粉末消散后留下的、仿佛烙印般的痕迹,“鱼饵撒下了,就等鱼儿咬钩。”他转过头,脸上竟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我最怕他们当缩头乌龟。现在,他不仅跳出来,还贴心地指明了时间地点。何等……周到。”
秦素绫怔住,无法理解这份近乎变态的乐观。地狱的战书,必死的判决,在他口中成了喜事。
“可是……井底?‘待汝自裁’?那是绝境!”
“‘绝境’,是对凡人而言。”季尘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本就凌乱的衣襟,动作优雅得仿佛不是赴死,而是赴一场鸿门宴。“他越是强调‘必死’,就越暴露他的恐惧。把战场选在他自以为占尽天时地利的地方,恰恰说明他对正面搏杀……没信心。”季尘眼中慧光一闪,“傲慢,是所有强者的通病,也是我们第一个可以利用的破绽。”
他看向秦素绫,语气认真:“离明天午时还有几个时辰。我们不去钻死局,而是要搞清楚,‘三义井’,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
城南,“百晓楼”茶馆。消息的集散地,秘闻的交易场。
季尘青衫落拓,像个失意书生,缩在角落。一壶最便宜的粗茶,面前坐着一个满口黄牙、眼神精明的掮客。
“三义井?”掮客咂咂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忌惮,“客官,您问那口邪井做甚?邪性得很!”
季尘指尖一弹,一锭碎银悄无声息滑过桌面。
掮客眼睛骤亮,态度热情三分:“客官问着人了!那井叫‘三忌井’,名字好听是骗人的!”
“哪三忌?”
“一忌,夜半闻声。子时一过,井下女人哭声,能让人头皮麻!二忌,活物投井。猫啊狗啊,扔下去连个响儿都没有,影子都没了!三忌,天晴窥底。”掮客压得更低,声音像耳语,“越是毒日头的大晴天,那井口就越是黑得深不见底!老辈人说,那底下……不是地,是别的东西!”
季尘端起茶杯,吹着氤氲的热气,没说话。
掮客以为他不信,赶紧补充:“最邪门的还是来历!百年前有个邪道宗师,想借井打通阴阳两界,结果法术不成,反被井里的东西拽了下去!从那起,这井就成了个‘漏斗’,阴气、煞气、怨气,哗哗往外冒!官府请过和尚道士,全没用,最后用大石墩封了,前两年才挪开!”
“连接阴阳的漏斗……”季尘喃喃,心中了然。这不是井,是天然的“幽世节点”!笔落观选这里,就是要利用节点扭转法则,将战场变成他们的主场!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果决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这位公子,对这种邪门之事,似乎很有兴致?”
季尘抬头,一名身穿黑色劲装、腰佩长刀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桌边。她身姿挺拔,眉宇间英气逼人,眼神锐利如刀,正审视着季尘。
季尘迎上她的目光,笑道:“姑娘也是来喝茶的?”
“奉命调查‘黑月坊’异动,靖妖司校尉,萧燕然。”女子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你身上,有那里的味道。说吧,你和昨晚的事,有何关联?”
靖妖司!官方正道管理机构。季尘心中微动,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
“萧校尉说笑了。”季尘摊手,一脸无辜,“一介书生,对坊间奇闻好奇罢了。黑月坊?不过是个闹鬼的荒宅。”
萧燕然眼神愈冰冷,向前一步,无形的精神威压如冰水兜头浇下:“寻常书生,身上没这么重的因果气!老实交代,辅助调查,否则,休怪我公事公办!”
季尘脸上笑容未改,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体内“疯佛灵骨”微微一暖,那股威压瞬间如泥牛入海。
“萧校尉,”季尘忽然压低声音,仅两人可闻,“你现在想的,真是公事公办?还是……更想知道,那‘三义井’底下,笔落观的人,究竟在等着谁?”
“笔落观”三字一出,萧燕然瞳孔猛地一缩!那张始终冰冷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无法掩饰的震惊!这个被列为最高机密的禁忌之名,一个普通书生,如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