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丝卫兵如潮水般退开,露出那扇吞噬光线的拱门。萧燕然收起账册,无视周围行商们投来的复杂目光——震惊、幸灾乐祸、或纯粹的好奇——毅然踏入。
一步之遥,天壤之别。
腕上的黑木兽骤然滚烫,视野角落,虚幻的猩红数字疯狂跳动:【o::】。不到三个时辰,这是她作为“典当物”在这因果交易所的倒计时。时间归零,她将彻底沦为一线天阁的藏品,而赎回自己的代价,至今仍是未知。
眼前的景象彻底粉碎了她对“建筑”的认知。这里没有楼层,没有房间,没有楼梯。只有一个无边无际的、如同浩瀚星海般的巨大空间。无数散着各色光芒的“平台”和“柜台”如同孤岛般悬浮在空中,之间由看不见的路径相连。无数“人”——或非人——的身影在这些平台间穿梭,无声无息。
空中漂浮着亿万光的卷轴、悬浮的黑色石碑、流动的液态光球。每一个,都代表着一份“契约”。卷轴上写着人名,石碑上刻着命格,光球里封印着记忆。这里是因果的证券交易所,是灵魂的期货市场,是世界上所有“无奈”与“贪婪”的最终归宿。那些无形的契约波动,像无数冰冷的触须,拂过她的皮肤,带来一种灵魂被审视、被估价的战栗。
“指尖资产qz-的携带者,这边请。”
一个毫无感情、如同金石摩擦的bureaucracy声音在萧燕然耳边响起。她循声望去,一个由无数份泛黄法律文书卷起、构成人形的“文书官”,正悬浮在她面前。它没有五官,身体就是一堆不断自行翻页的卷轴,出沙沙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我是你本次听证会的‘司执’。请随我来,前往‘第七言律所’。”文书官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萧燕然只能背着季尘,紧随其后。脚不沾地的穿行感很奇妙,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更像被无形的锁链拖拽。她能感受到背上季尘身体的冰冷,以及那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属于“季尘”的意志在痛苦地挣扎。
“我要如何救他?”在前往目的地的过程中,萧燕然的声音冷静得像冰,试图刺破文书官的规则壁垒。
文书官卷轴翻动的度没有改变,声音依旧冰冷:“根据《一线天阁治疗条例》第十五款,针对你携带资产所患的‘因果法则入侵’症,唯一合法的‘保值’治疗方案为‘格式化’。”
“格式化?”萧燕然的心猛地一沉。
“我们将剥离并清除掉寄生于该资产之上的‘季尘’人格,保留其生理机能。格式化完成后,该资产将恢复为‘纯净载体’,可供任意合法买家植入新的人格或身份。”文书官的解释清晰、精准,如同宣读一份产品报废说明。
“这根本不是治疗!这是谋杀!”萧燕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法遏制的愤怒,“抹去一个人之所以为人的全部存在?你们凭什么——”
“拒绝无效。”文书官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控诉,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在听证会结束并最终裁决前,一线天阁有权对‘不良资产’进行任何必要的‘保值’处理。你的‘典当物’身份,只赋予你‘参与听证’的权利,而非‘决策’权利。规则如此。”
冰冷的话语像淬毒的针,刺入萧燕然的心脏。即使心已因季尘的“牺牲”而变得空洞,此刻依然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和窒息般的愤怒。她紧了紧背着季尘的背带,指节因用力而白。她能感觉到背上季尘的身体似乎在轻微地颤抖,是痛苦?还是恐惧?这让她更加坚定。
很快,他们抵达一个更加巨大的悬浮平台。平台的中央,是一个数十丈见方、流淌着液态光芒的光池,光池中央,设着一个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散着绝对威严的白色高台。
光池的四周,环绕着七个宛如审判席般的悬浮看台。
此刻,其中的两个看台上,已经出现了身影。
左侧看台上,坐着一个人形光影。他浑身被七团不同颜色的光焰包裹——日、月、金、木、水、火、土。正是“七曜阁”的代表。那光影微微波动,似乎向萧燕然和季尘的方向投来一缕审视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意。
右侧看台上,则是一团无法名状的、仿佛由无数黑色锁链纠结缠绕而成的“囚笼”状阴影,代表着“清账司”。阴影中传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如同锁链在收紧,散着令人心悸的、强制性的冷酷气息。
它们就像两只盘踞在腐肉上的秃鹫,眼神锐利,只等分食猎物的时刻到来。萧燕然感到背上季尘的颤抖似乎更明显了。
文书官引导着萧燕然,来到剩下的一方空着的看台前。“请上座,‘干预方’。”
“请注意,听证会一旦开始,‘七曜阁’作为原告方,将先对该资产的‘所有权’进行竞价。‘清账司’作为持有‘催收令’的一方,拥有优先购买权。”文书官的声音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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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燕然踏上看台,手中的黑木兽变得滚烫无比,仿佛在燃烧她的血肉。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盯着文书官那由卷轴构成的“脸”:“而我呢?”
文书官那堆卷轴构成的“身体”转向她,卷轴飞翻动,最终停在一页,上面的文字仿佛烙印般清晰:“根据《一线天阁补充条例》第条‘关联人反诉权’,作为与该资产有深度因果绑定的你,有权参与竞价。”
文书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毫无感情的语调,此刻却透出一种近乎残忍的“系统提示”意味:
“而你在此处唯一被承认的、具有等价价值的‘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