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已经看出菈塔托丝并不赞同——但没有人能够、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不。这就是恩希欧迪斯的阳谋,通过这一招抢回舆论的制高点。
按照常理,按照大多数人的期望,初雪此刻应该顺水推舟,接受这份“权柄”,暂时统合三族分歧,扮演一个稳定局面的角色。这样做,确实能立刻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避免可能的即刻冲突。但是……然后呢?
然后谢拉格世俗化的进程,就会生倒退,重新回到政教合一的老路上去——
“世俗化”、“政教合一”——这些原本不属于她世界的词汇,是在《大地巡礼》中读到的。
那本在蔓珠院被视为“禁书”(与经文无关的书籍,在蔓珠院都是禁书)的着作,据说因为那位博士的极力推崇,在泰拉许多地方都火爆异常,被进入谢拉格的工程队人员夹带进来,在私下流传。雅儿弄到一本,悄悄给了她,还说这书在外面“卖爆了”。
书中的描述和分析,为她打开了一扇窥视谢拉格之外世界的窗户,也让她对自己所处的地位、谢拉格的现状,有了更深也更复杂的思考。
过去至今,神权凌驾于一切、世俗权力紧密地与宗教绑定在一起的老路,真的是谢拉格需要的未来吗?真的是耶拉冈德希望看到的吗?
倘若仅仅如此,或许还不至于让初雪如此担忧。
她了解恩希欧迪斯。这个人,当真会认输吗?
如果他不认输,他打算做什么?
大长老说“雪崩埋葬耶拉的子民”,又是指什么呢?
“当祂的子民呼唤时,他们在风里呼唤,他们在雪里呼唤,他们向着圣山、向着喀兰之心祷告……”
就在众人等待圣女裁决,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之时,初雪再次开口了。她没有直接回答是否接受,而是念诵起一段古老的经文。这段经文她很小的时候就已背熟,此刻却如同山涧清泉,自然而然地从心底流淌而出。
“……直到喀兰之心融化,祂的泪水凝成三峰。”
大殿内熟知经文的人们微微一怔。这段经文并不生僻,有很多种解读方式,比较为大众所接受的一种,是“喀兰之心”正是指圣女,雪山的子民通过圣女沟通耶拉冈德,祂于是听到了子民的呼唤。
大长老比任何人都更熟悉这段经文,因而第一个品出了异样:“圣女大人的意思是……?”他试探着问道。
初雪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而坚定,缓缓扫过殿中每一张或期待、或紧张、或疑虑的面孔。
“在做出决定之前,”她的声音平稳庄严,“我需聆听耶拉子民的声音。”
她顿了顿,宣布了那个让所有人,包括银灰在内,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因此,在雪山大典开启的同时,我也会开始……圣巡。”
大殿内一片寂静,只剩下记录员笔尖的“沙沙”声。过了一会儿,连这“沙沙”声都停了,仿佛不知道该如何书写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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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巡……?”殿内开始响起压抑的、细碎的窃窃私语,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在谢拉格的历史上,圣女离开蔓珠院、进行“圣巡”,并非没有先例,但大多生在时局动荡、人心浮动,需要圣女亲自出面安抚、凝聚民心、彰显神恩的特殊时期。
眼下三大家族争锋相对,矛盾公开,确实称得上“时局不稳”。但是……
有关“喀兰之心”还有另外一个故事,人们在湖面上照出自己的心魔,以为那是怪物,向耶拉冈德祈祷。祂回应了祈祷,喀兰之心融化,怪物随之消散。
在这一段经文的解读中,“怪物”是人心之恶,“喀兰之心”净化了恶,因此“圣巡”同时有“代子民向耶拉冈德忏悔”的赎罪之意。
圣女认为……自己需要赎罪吗?
为什么赎罪?
是为那修到圣山脚下的、象征“亵渎”的铁路?是为那挖进圣山影子的、染指“神圣”的矿坑?还是为这场因变革与守旧、开放与封闭而引的、撕裂三族的内争?
为谁赎罪?
圣女若是代子民赎罪,那是否意味着,谢拉格的子民(或是其代表——三大家族)在耶拉冈德面前,已然有了需要忏悔的“罪”?
众人不敢再继续深思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比殿外的风雪更冷。
阿克托斯显然还没能立刻联想到“赎罪”这一层深意,脸上更多的是对“圣巡”这一古老仪轨本身的敬畏与一丝茫然。
菈塔托丝则在一瞬间的错愕后,稍稍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圣巡意味着决定的延迟,至少可以将最终摊牌的时间拖延到雪山大典。
而银灰,在听到“圣巡”二字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前微倾了半分,仿佛本能地想要上前,想要说什么。
但就在脚尖即将离地的刹那,他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了,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缚住。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辨析的情绪,最终归于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看,他永远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初雪在心中默默地想。
就像当年一样。
“既然各位都没有异议,”初雪不再看银灰,环顾四周那些神色各异的面孔,“那么,就这么决定了。雪山大典之日,亦是我圣巡起始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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