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像是合租的室友,各有各的空间,这样的生活竟也有些奇怪的和谐,可是无声的和谐被玻璃碎地的清脆声打破。
他急急忙忙地下楼,便看见她如同行尸走肉的模样,就像张芝然所说的那样,毫无生命力。
他用她在乎的工作,她在乎的观衆想让她清醒,可是她始终无动于衷。他有些生气,很急地逼问她,他不理解她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他不明白她的心结是什麽?
她失控了,她喊出的一字一句狠狠地砸向他,他曾经也以为自己爱她丶了解她,可原来并不是。那个用坚强粉饰的她,在这一刻终于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
他从来没见过她哭得如此伤心,她的软弱丶她的退缩丶她的痛苦,全部跟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心里,明明是她在哭,可是他却心疼得厉害。
是他刚才逼问得太急了。
他忍不住抱住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安慰她。
是他太着急了,他应该再晚一点,等他慢慢融化她坚硬的外壳後,再和她厮守。
他知道她在装睡,他太熟悉她,不管是什麽样子的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装作不知道,将她抱起来,她好轻,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恢复到从前。
他打湿毛巾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她的睫毛轻颤,他停住手想要叫她别再装了,他想要再抱住她。可是他忍住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早上起来,看见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他感觉像是回到了在半山宅邸同居的日子。尽管屋子里还是充斥着沉默,但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的手艺还是那麽好,他心满意足地吃完面条,却听见她叫他离开。
他心中惶恐,四目相触的那一瞬间,他读懂了她的想法。最难的关他已经陪她度过了,她已经有了勇气,可是她还需要时间。
她是骄傲的,尽管他目睹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但接下来她还是想要靠自己。
这才是她,坚强也好,脆弱也好,都是她。
于是他离开了,没有犹豫。他知道,总有一天他还会等来那个时机,真正相爱的人总会在人群中找到彼此。
助理对于他临时决定要在戛纳停留几天十分讶异,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决定他已经酝酿许久。
一年一度的电影节让这座城市星光熠熠,一帮朋友和以前一样跑到他的游艇上玩,各自搂着身边的女人嬉闹,一成不变的热闹PARTY让他莫名心烦。
他径直回到顶层的沙发,打开一支清月自斟自饮。
“一人独饮未免无趣。”一道沙哑的女声传来,林致远望过去,不知是谁带来的女伴倚着栏杆直勾勾地看他。
真是无趣,他冲着站在楼梯口的保镖擡擡下巴,便继续喝他的酒。
今天《清浊》放映,手机上始终关注的娱乐新闻,刚才已经给他推送了她的红毯照片。他很赞同下面的评论,她眼睛里确实多了几分温柔坚定。
记得有次坐车等红灯时,他看到了她的橱窗广告,一下就记住了那张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的脸。
那年在画展初遇,她状若无意地扫视他,眼神里的锋芒便摄住他的心魂,偏偏这个世界是这样小,他听到她和芝然是朋友,後来他和芝然通电话时,故意提起游艇,才制造了第二次相遇。
可是这个世界却又很大,大到虽然他们在呼吸着同一个城市的空气,却不知道彼此在哪里。
他远远望着电影宫的方向,不知道电影的反响如何,想要得奖并不容易,但对他来说,公关下来也并不困难,但她一定不会愿意。
对于她有点高傲的自尊心,他曾经很困惑,但上次从小院离开後,他好像真正理解了。
是他太过执拗地想要和她结婚,但婚姻只是一种形式而已,更重要的是他们想不想要和彼此共度馀生。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在她转身的那一霎那抱住她,告诉她,不结婚也没关系,他们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身为游艇的主人,他没有失陪太久,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转了场,他随便寻了个由头搪塞过去。
在游艇上待了几天,早已倦怠,他下了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打算回酒店套房休息一晚後再回英国。
一楼法餐厅的勃艮第红酒炖牛肉享有盛名,林致远点好菜,便走进洗手间。他刚锁上门打开水龙头,瞟到洗手池边上放着的东西,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隔着沉重的木门,他隐约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沾了水的手指拿起了那枚星月指环。他伸手转动门锁,拉开了那道门。
焦急的目光在见到他的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
他的心许久都没有跳得这麽快。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那麽着急,他会等她,他们一定会有很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