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花街酒巷浪荡久了的纨绔子,忽然有一天说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还是在大半夜提的,饶是身为贴身大太监的高德顺也不敢轻易相信。
他甚至将其半信半疑地当成了一句随口抛出的梦话。
是啊,说出去谁信呢。
高德顺摇摇头,穿戴整齐后,如平日一般,趁着天还刚蒙蒙亮就起床了。
谢恒不是什么守规矩的人,就不要求他上朝了,毕竟也没哪个朝代是日上三竿后才上朝。
但高德顺仍旧是要早起的,如若主子哪天忽然起了个大早,或者熬了个通宵,转眼看自己的下人还在呼呼大睡,那可真是不成体统。
不过这样的情况并未发生过,能坚持至今全靠高德顺自己的职业操守够高。
但当他端着木盆挎着脸巾迈过长廊,从院中看清楚那道趁着晨曦光膀子将一柄大刀舞的虎虎生威的人是谁时,灵魂忽然遭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手中的面盆“咣当”一下,连带着里面的水一起掉在了地上。
“哦,高德顺啊。”感受到动静的存在的谢恒干净利落地将手中的长刀甩了甩,“怎么睡这么晚?不是叫你早点起床吗?”
“殿,殿下……”
“你手里的毛巾给我。”
高德顺下意识递给了谢恒,见他毫不避讳地接手就往脸上擦,大惊,
“殿下,这是奴才的毛巾……”
“你回头买条新的。”
“倒不是这个意思。”高德顺尴尬地搔搔脸颊,“殿下不嫌弃就好。”
这有什么可嫌弃的。
“去给我准备朝服,我冲个水就来。”
高德顺过度惊吓:“殿下果真要去上朝?”
“当然,我像是闹着玩的吗?”谢恒说,“啰嗦什么?快去。”
高德顺这下不敢再有二话,恭顺地行了礼之后就小跑着忙活去了。
人走后,谢恒顺手把汗湿的刘海儿往后一捋,露出一张略微带些野性的侧脸。
“哐当”一声,他将手中的那柄长刀放回了刀架。
这柄刀的重量至少有个二三十斤,本着只是试试的态度,没成想这具身体还真能握得住。
且仿佛锤炼了千百遍一般,肌肉记忆油然而生,使出的刀术就像是训练过无数个日日夜夜般的,自然而流畅。
但单看高德顺的态度,就知道原身并没有这些所谓的“日日夜夜”。
他的日日夜夜,恐怕都与烟花柳巷作伴去了。
且流畅归流畅,这具身体的耐久度倒是十分符合谢恒的预料,能全力使个半个时辰恐怕就已经是极限了。
也就是说空有技巧却无余力。
——难不成他其实是个武学奇才?
谢恒边冲水边如此自恋臆想。
“殿下!”走廊尽头探出个熟悉的脑袋瓜,“朝服整理好了!”
谢恒匆匆倒完最后一桶水,回道:
“知道了!”
虞朝。
这个哪怕是谢恒这种历史白痴也知道的,一个不存在的朝代。
不知道是灭亡太早还是这里的皇帝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建树,谢恒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不对,也不算是没听过吧。
谢恒坐在马车上,如此想道。
比如说——
那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