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宰治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菲那恩的记忆很快被那个世界的世界意识以“修复”为名,悄然模糊、覆盖。
关于那个穿着沙色风衣、有着鸢色眼眸的“太宰老师”的一切,都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渐渐淡去,最终沉入了记忆的最深处,被漫长的岁月尘封。
他记得母亲的死,记得对力量的渴望,记得要去报仇……却唯独,忘记了生命中曾出现过那样一道,短暂却深刻的身影,也忘记了……自己曾暗自承诺的、作用于灵魂的最高契约。
【我自愿将命核之主权寄存于太宰治的灵魂深处,直至我与太宰治再度重逢。从此刻起,我获得真正的不死,而太宰治,将受永恒的幸运垂青。】
命核,也就是血族真正的“心脏”,是这世上最虚无的无形之物,无形到甚至可以穿越时间与空间。
其实,小小的菲那恩并不明白心脏对血族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只知道……自己想和他的太宰老师永远生活在一起。
唯有赌上最重要的东西,才有可能得到那一丝重逢的机会。
向阳而生
厚重的窗帘并未完全拉拢,留有一道缝隙,横滨冰冷的月光流淌进来,在地毯上切割出一片银白。
室内没有开主灯,只有小桌一角的水晶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桌面上摊开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书】,以及旁边那个已经打开的空置金属盒——曾经盛放着血族之王菲那恩的“心脏”的容器。
[太宰治]站在落地窗前。
他仅着一件丝质睡袍,外面随意披了件深色的长大衣,衣带松松垮垮地系着。
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鸢色的眼眸望着窗外沉睡的城市,目光却穿透了眼前的景象,仿佛落在了某个遥远而混沌的维度。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冰凉的页缘。
「人间失格」与「书」形成的特异点可以办到很多无法想象的事。
那张他要求菲那恩带往彼世的「书页」有三个作用。
其一,「书」作为世界基石,与世界意识的力量本质相同,因此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世界意识的视线,让祂没法发现菲那恩“顶替”了织田作之助。
其二,「书页」与他手中「书」同根同源,可以作为锚点定位菲那恩所在世界的坐标,他就能利用「书」做到某些……不可思议的事。这才是真正的“保险”。
最后,他将原本会成为血族之王的菲那恩的命运轨迹记录进了那张「书页」,又将字迹隐藏起来,使之变得空白。
这样做没有任何能够在当下解明的原因,只是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就该这么做。
而现在,他已经知道使另一个菲那恩诞生的……“蝴蝶”到底是谁了。
关于另一个菲那恩如何能穿越到异世这一谜题,此刻已经解明。
毕竟,有锚点才能跨世界,才能在异世界长久停留。
不管是血族之王的菲那恩,还是普通的菲那恩,只能说他们不愧为同一个体,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将“心”送给了太宰治,都……等待着再度重逢的那一天。
回到“拯救”织田作这一计划,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场豪赌,赌的是世界意识不能辨认出菲那恩这个“替代品”,从而让那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存活。
所以,他一开始就说过这很危险。
虽然过程有一点惊险,但所幸结果是好的——菲那恩赌赢了。
当然,他也赌赢了,所有。
[太宰治]轻轻叹出一口气。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复杂情绪,像是在询问窗外寂静的夜色,又像是在叩问自己的内心:
“你会怪我吗……私自动用你的‘心脏’……”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双光裸而苍白的手臂,悄无声息地从他身后探出,轻柔却坚定地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一个微凉的、带着冷冽白玫香的身体贴上了他的后背。
“你明明知道吾不会……”
缱绻的嗓音贴着他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慵懒与一种近乎盲目的信赖。
那声音低沉而魅惑,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小钩子,挠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只是动用一半心脏去救另一个吾而已,更何况就算你杀死吾,吾也心甘情愿。”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任由对方抱着。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窗外,但周身那层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场,却在这一刻悄然融化了些许。
他能感受到那双臂膀环抱的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却又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或许只有一半‘心脏’并非坏事呢,毕竟身为原本不可能诞生的混血……吾们足够特殊。只有一半命核,这意味着需要用所有力量和血脉去优先‘补全’那失去的另一半。”
“这是将吾们变为普通人的唯一途径,只是这个途径……有些过于极端和冒险了。”[菲那恩]顿了顿,下一秒突然笑出了声,“不过,你故意将另一个单纯的菲那恩拉进你的世界,甚至刻意引导他去进行那个所谓的‘改变故事’计划……”
“不正是为了达成将吾们变成普通人这一目的吗,吾爱?”
“吾喜欢你的手段,可以不惜利用所有人,甚至包括了吾们,但这利用的出发点,却反而让吾……倍感愉悦呢。”
毕竟,这从始至终都是[太宰治]的计划,一个完美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