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依旧,阴寒如故。祭坛空间中,时间以伤口的隐痛和意识的模糊为刻度,缓慢地爬行。陆山背靠着冰冷的祭坛基座,胸膛起伏微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摩擦的嘶哑声响和浓郁的血腥味。口中含着的凡俗参片早已化尽,只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苦涩余味,勉强刺激着他即将沉沦的神智。
他紧闭着眼,不是休息,而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与自身濒死状态的残酷角力。丹田气海干涸如龟裂的河床,仅存的微弱真元如同即将蒸的水渍,在经脉中艰难地、几乎停滞地流淌。《地煞镇岳功》他修习不深,但此刻也本能地运转着最基础的吐纳法门,试图从这片冰冷死寂、灵气稀薄到近乎虚无的空气中,榨取出哪怕一丝丝可用的能量。
成效微乎其微。空气中弥漫的阴寒之气精纯而庞大,却与他的功法属性相冲,强行吸纳只会加剧体内那股阴寒异力的侵蚀。他只能极其小心地过滤、分离,寻找那可能存在的一星半点中性或无属性的游离灵气。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沙漠中用筛子过滤沙粒寻找金屑,神识的消耗远大于收获。
但他不能停。身侧,顾诚的气息依旧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冰魄傀囊黯淡无光,静静悬浮在主人身前,仅凭一丝本能联系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寒气萦绕,勉强护住顾诚心脉不被彻底冻僵。陆山知道,顾诚能不能醒来,能撑多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能否先恢复一丝行动力,找到那条“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祭坛基座下那道缝隙。暗金色的能量光丝依旧在静静流淌,稳定,持续,带着一种漠然的规律性。它是指引,是希望,却也是一道冰冷的难题——如何沿着它指示的“向下”方向,在这看似浑然一体的岩石地面和厚重基座下,开出一条生路?
以他现在的状态,徒手挖掘坚硬的岩石无异于痴人说梦。真元耗尽,法器俱损(“断岳锥”已废,金煌刀等主要法器在之前断后时遗失或损毁),甚至连一把像样的凡铁匕都没有。体力?重伤之下,动一动都牵扯全身剧痛,半边身子麻木不仁。
“必须……取巧。”陆山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计算的光芒。散修的本能让他习惯于在绝境中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包括环境本身。
他仔细观察那能量光丝流淌的路径。光丝并非直接从岩石中“挤”出,而是沿着祭坛基座与地面岩体之间那道天然的、极其细微的缝隙向下渗透。缝隙很窄,最宽处也不过丝粗细,但似乎因为能量光丝的长期流淌,其边缘的岩石质地呈现出一种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岩石的酥松感和同化迹象——就像水流长期冲刷的河岸,石头表面会变得相对光滑甚至脆弱。
“或许……不用挖穿岩石,只需要……扩大这条现成的‘缝隙’?”一个念头在陆山脑中成形。能量光丝能流过,说明缝隙是贯通的,至少在一定深度内是贯通的。如果能将这条天然缝隙稍微扩大一些,哪怕只够一根手指探入,或许就能顺着它,触摸到更深处的情况,甚至……找到更大的空间或薄弱点?
这听起来依然困难,但比起凭空开凿,似乎多了一丝可行性。至少,有现成的“路径”可以跟随。
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左手——这是他现在唯一还能较为自由活动、且保留了部分感觉的肢体。五指因为失血和寒冷而显得苍白僵硬,指关节处有多处擦伤和冻疮。他用右手(脱臼复位后依旧无力疼痛)艰难地从自己破烂的衣袍下摆,撕下几缕相对坚韧的布条,紧紧缠绕在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聊作保护和增加摩擦。
然后,他俯下身,因这个动作而眼前黑,喘息良久。他将缠绕布条的左手食指,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探向那道流淌着能量光丝的缝隙边缘——不是去触碰光丝本身,而是贴近它旁边的岩石。
指尖传来冰冷坚硬的触感。他屏住呼吸,凝聚起刚刚恢复的一丝丝微弱气力(更多是意志力),用指尖抵住缝隙边缘一块看起来略有凸起、质地似乎更显暗沉酥松的小小岩石颗粒,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尝试向侧面按压和抠挖。
“嘎吱……”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指尖传来剧烈的疼痛,缠绕的布条瞬间被粗糙的岩石磨破,指尖皮肤破裂,渗出血珠。但陆山眼中却猛地一亮——那块小小的岩石颗粒,竟然真的松动了!虽然只移动了微不足道的一丝,但确确实实松动了!
有效!这缝隙边缘的岩石,因为长期受这种特殊能量浸润,其结构确实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变得相对脆弱!
希望带来的力量,暂时压倒了伤痛和虚弱。陆山精神一振,顾不得指尖流血,再次尝试。这次,他换了个角度,用指甲(幸好修士的指甲因灵气滋养比常人坚硬些许)楔入缝隙旁另一处细微的凹坑,配合指腹的按压,一点一点地撬动、研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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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极其枯燥、极其耗费心神和体力的过程。每一次微小的成功,都伴随着指尖的剧痛和力量的飞流逝。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鬓角不断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小小的暗色斑点。他的呼吸越粗重,眼前阵阵黑,不得不频繁停下来,剧烈喘息,对抗着随时可能袭来的昏迷。
但他没有停。散修的狠劲和韧性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路,每撬动一粒微小的石屑,每扩大一丝缝隙,就离希望近了一分。
时间在无声的煎熬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陆山左手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已是血肉模糊,缠绕的布条早已破损脱落,但他终于在那道丝般的缝隙旁,清理出了一小片大约指甲盖大小、深度约半寸的凹陷!
更重要的是,当这凹陷达到一定深度时,那一直平稳流淌的暗金能量光丝,似乎受到了某种扰动,其流淌的路径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偏转,有一小缕极其纤细的分流,竟然主动“流”向了这片新扩大的凹陷,并在凹陷底部形成一个微小的、不断旋转的能量涡旋!
这涡旋极小,能量级也极低,但它散出的波动,却比之前单纯的流淌更加清晰,更加……“活跃”!而且,陆山敏锐地察觉到,这股涡旋似乎与更深处的地脉网络产生了更直接、更强烈的共振!
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有一股极其微弱、但性质相对温和(相比于周围的阴寒死寂)的地脉灵气,正顺着这能量涡旋形成的“通道”,从更深处被隐隐吸引上来!
虽然这灵气的量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其“存在”本身,就足以让陆山狂喜!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条“缝隙”不仅是通道,还可能是一个微型的“灵气引流点”!如果能继续扩大这个“点”,或许就能获得更多可用于恢复的灵气!甚至,如果这“点”下方连接着更大的空洞或地脉节点……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休息片刻,积攒力气,准备继续扩大战果。然而,就在这时,一直静静悬浮在顾诚身前的冰魄傀囊,却突然动了一下!
不是顾诚的操控(他仍在昏迷),而是傀囊本身,仿佛感应到了那新出现的、微弱的地脉灵气涡旋,其表面黯淡的寒光,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吹入了一丝微风!
紧接着,傀囊竟然自主地、缓缓地向着陆山刚刚清理出的那个微小凹陷,飘移了寸许距离!虽然很快又停了下来,光芒重新黯淡,但这个动作却清晰无误!
陆山心中一震,猛地看向顾诚。顾诚依旧昏迷,脸色苍白,但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是他的错觉吗?还是说,顾诚那沉睡的神识,或者这冰魄傀囊本身蕴含的灵性,对这新出现的地脉灵气产生了本能反应?
“顾小子……你能感觉到吗?”陆山低声唤道,声音沙哑。
没有回应。但冰魄傀囊那一下自主的飘移,却给了陆山新的启示和……担忧。
启示是:这地脉灵气或许对顾诚的恢复(尤其是神识方面)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