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丛宁是公务员,倒是对恢复高考的信心很大,在电话里安慰了孙红巾一番,才叫孙红巾稍微放下了心。
就是在和孙丛云联系的时候,孙红巾的意思是让她回来参加高考,毕竟她的户口关系只是暂时借调,回来也容易,在家里高考也更方便。
但孙丛云觉得路上太耽误时间,怕影响复习就拒绝了,叫孙红巾好生郁闷。
这厢,简秾挂了电话后就收拾好行李,又匆匆见了苏白清一面,把资料给她后,就走了。
突然间恢复高考,不仅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连一些上层单位的也一时间手忙脚乱,但是在保密方面却反应迅速,很快就空出一大片工作区域,专门用开恢复高考后的一些专项事宜准备工作。
简秾到的时候,里面的戒备已经不亚于216所那边了,妥妥的里三层外三层。
经过一些列的手续和检查后,她才到达了匆忙组织起来的出卷子的办公室。
不同的科目在不同的办公室,别的科目办公室里不说争执的热火朝天,总之也都在讨论卷子到底要怎么出,出到什么样的程度。
毕竟都已经十年没有高考了,整体的教育不仅仅是停滞状态,甚至还是倒退的,要是卷子太难,恐怕对考生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打击,但如果出的太容易,又达不到一个很好的选拔效果。
以至于很多人都为此各抒己见,各有各的看法和立场。
但是外语办公室里面就冷清许多。
这里是西北,教育水平本就不高,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出优秀的懂外语还能出卷子的人就更少了,以至于里面的人数根本没办法和别的科目办公室相比。
再者,外语毕竟还算一个比较敏感的科目,很多人都不敢盲目开口或者做什么,都想看看别人怎么做再说,所以他们都处在一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状态。
简秾的到来,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没别的缘由,只因为她太年轻了。
看见她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外语办公室里这零星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莫名其妙。
直到看见简秾不仅没出去,甚至还要进来的时候,才有位年纪比较大的女同志出口问道:“小同志,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没走错。”简秾摇头,笑了下后就开始了自我介绍,最后才看向人群里有位格外震惊的中年男性道:“杨老师,又见面了。”
杨老师是西北大学的英语老师。
当初简秾去西北大学考证的时候和他见过一面,但显然这位并没有一开始想起她,直到听到她的名字才记起来。
这位杨老师有些尴尬地笑笑,“你看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一时间都差点没认出来你,我记得学校那边最近为了老师的事焦头烂额,看来这是把你请过来了?”
简秾笑着谦虚,“我也没想到,我来这边其实为了看我姐他们,但没想到组织上居然这么信任我……”
简单寒暄几句,这位杨老师才给其他人介绍简秾,尤其点名她这几年翻译的一些理工、机械类的书,毕竟以后要一起工作,他肯定不能叫其他人因为年纪而看轻简秾。
一番客套之后,外语办公室又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简秾看着这些人,想着自己年纪最小,贸然出头说不定会让人觉得不适,便佯装没看出来屋里的尴尬,对着杨老师用不算很大但也不小的声音问道:“杨老师,咱们的外语卷子是已经出完了吗?我是不是来晚了?”
“没呢,主要是大家伙都还拿不定主意,这不正思考呢。”杨老师也不好说他们都不敢当出头鸟。
简秾“哦”了一声,依旧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道:“是和别的办公室一样担心学生的水平,不知道卷子的深浅怎么把握吗?”
简秾毕竟年轻,杨老师对她也不熟悉,只以为她真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便含糊点头,“差不多吧。”
一直这么沉默着也不是一回事,毕竟他们身上都扛着出卷子的任务。
就有人看着简秾问道:“小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杨老师立刻皱眉,正想在简秾开口前帮她把问题揽过去,就听见简秾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我头一回参与这么重大的事情里来,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如果是考虑到考生水平深浅问题的话,我觉得一定要考虑所有考生类型再来决定,比如夏天刚刚毕业的应届生还有老三届这些人的外语水平肯定要好一点,而工人、农民或者其他文件上允许的能报考大学的外语水平肯定要差一点,那也要考虑到他们,因为一张卷子要全是他们不会的,肯定会打击他们的心态,从而影响到其他科目的考试……”
简秾说着这些人都能想到的内容,然后谦虚一笑,“我以前也没出过卷子,更别说高考卷子了,也不知道我说的这些是不是要紧的,但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各位前辈可千万别笑话我。”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场子也不可能继续冷着。
很快,就有人试探着表达自己的观点,冷冷清清的外语办公室总算没有那么冷清了。
能来出卷子的,都是有真本事的。
正式打开话匣子后,屋里很快就吵了起来,简秾这个小年轻虽然不至于被边缘化,但也渐渐成了捧哏的。
随着其他被邀请来出卷子的都过来后,越来越多的观点都出现了。
渐渐的,卷子不好出的难题就变成了卷子不能你那样出,要不然就会出现12345等等一系列的问题。
简秾以前看新闻的时候,对于那些提前三四个月甚至半年就开始出题有些不是很理解,直到这时,才明白了一点。
她每天一睁眼就要听人吵架,闭上眼睡觉的时候还要听人吵架,做卷子做到吐就算了,还要天天被上面领导叫着开会。
各种各样的会,各种各样的查,各种各样的纠错,她要早知道是这样,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过来。
尤其这边天气已经很冷了,但他们被集中化管理,生活条件艰苦,她就算想偷偷摸摸用金手指都不敢,因为冷不丁就在什么地方钻出来一个荷枪实弹的。
一直等到高考正式开始,他们才勉强松了口气。
但依旧不能走,等高考结束后还要参与省城的阅卷工作。
这个冬天可谓是简秾穿来后过的最艰难的一个冬天了。
等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后,简秾的手脚都生了冻疮。
她就这样带着冻疮,挤上了回南丰市的火车。
程开进依旧不知道藏在哪个山旮旯里搞研究,简秾也不想让都已经五十多岁的孙红巾在这么冷的天去接她,便自己回了家。
一见她回来,孙红巾以及屋里的其他人都有点懵。
一秒钟后,全都直接站起来,纷纷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