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二十四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盯着的不是人,而是某种它们恨了一辈子的气味。
空气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不是那种单纯的冷,而是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带着一种黏腻的怨毒。
顾昭珩刚要拔剑,脑海里忆娘的声音急促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别动武!那是‘弃子阵’!这些傀儡生前都是被逼抛弃亲子的疯女人,见血就狂,她们恨这世上一切想要‘认亲’的活物!”
“不想认亲,那想什么?”我低声问,手心全是冷汗。
“想悔。”忆娘的声音在抖,“她们至死都想把那个没抱热乎的孩子找回来。”
顾昭珩的手指已经扣上了腰间的软剑,指节泛白。
他想护在我身前,但我比他更快。
我按住他的手,把他往身后一推。
“别动,这局不是杀局,是心局。”
我从袖口的暗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旧得黄的襁褓,边角已经磨出了毛边,上面还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这是我在相府库房最底层的霉烂箱子里翻出来的,属于原主沈清棠那个早夭双胞胎哥哥的遗物,也是原主母亲唯一的念想。
“我这辈子,没被亲娘哪怕真心哭过一次。”我看着那块襁褓,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但今天,我要借别人的眼泪,来骗过这座坟。”
我没用什么身法,直接双膝跪地,“咚”的一声,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的闷响在死寂的陵园里格外刺耳。
那十二具原本已经举起长刀的傀儡,动作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我抖开那块襁褓,把它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块易碎的玉。
我没看那些怪物,而是盯着面前那块巨大的无字碑,脑子里的系统飞快运转。
【天赋启动:话术反击(悲情模拟模式)】
【正在调取数据库……关键词:丧子、愧疚、无法言说的痛。】
【最佳台词生成中……】
“儿啊……”
我开口的第一声,嗓子就哑了。
不是演的,是原主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怨气,还有我自己上辈子孤身一人死在手术台上的那股子凉意,全涌上来了。
“娘没用,娘命薄……”我把脸埋进那全是霉味的襁褓里,肩膀剧烈地耸动,“昨儿个夜里我又梦见你了,你抓着我的小拇指,那是多大的劲儿啊……你想活,你想活是不是?”
周围的风声突然变了,原本尖锐的呼啸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哭铠人”傀儡,喉咙里出了拉风箱一样的嘶吼:“停下!假……假的!”
他想冲过来,但他那条提刀的手臂却在剧烈颤抖,根本砍不下去。
我根本不理会,声音反而压得更低,像是怕吵醒了怀里的孩子:“你走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我听见你哭了,你说你想喝奶,你说这里冷……可娘不敢应啊!娘若是应了,他们就要把你摔死在当场!”
我猛地抬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进嘴里,咸得苦。
“你说你想喊我一声娘,可这世道,连让你张嘴的机会都不给!”
【系统提示:逻辑共鸣率……目标群体心理防线崩塌中……】
轰隆——
那块巨大的无字碑突然出了一声脆响,像是某种封印被这一嗓子彻底喊碎了。
石碑正中央,原本平滑的石面上裂开了一道细纹,紧接着,一滴晶莹剔透、散着淡蓝色幽光的水珠,缓缓渗了出来。
那不是水,那是凝结了百年的悔意。
就在这滴泪落下的瞬间,那十二具凶神恶煞的傀儡像是被抽去了脊梁骨,手中的长刀当啷落地,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战孀那半透明的虚影突兀地浮现在半空,她那一身残破的战甲在月光下流淌着银光。
她看着我,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竟然多了一丝敬意:“以非亲之身,行至亲之恸——丫头,你够狠,连悲伤都能当武器。此谓‘逆情破契’。”
咔嚓。
我感觉后背一阵灼烧般的剧痛,心渊铠竟然自动浮现,肩胛处的战徽分裂开来,化作两颗交扣的心脏形状,身后那对半透明的羽翼猛地张开,那种感觉,就像是灵魂突然轻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