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宴,死得猝不及防。
回到若水轩,我被三郎君传唤。
推开书房门的瞬间,一股血腥气混杂着沉香,猛地钻入鼻腔。
没有想象中的清冷孤寂。
三郎君的轮椅停在窗前,但他没有看月亮。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脚边的一地碎瓷。
那身赴宴的华服还没换下,此刻却比任何素衣都更显落寞。
“啪嗒。”
一滴血,从他指缝间渗出,砸在另一块白瓷碎片上,溅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我心脏一缩,本能地上前一步:“三郎君!”
他抬起头。
那双在宴会上清冷无波的眼睛,此刻翻涌着压抑到极致的风暴。
只一眼,就将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室内,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仿佛没看见自己流血的手,也没看见我惊惶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讥诮地开口。
“今日这场戏,好看么?”
我猛地一凛。
我迅收敛所有外泄的情绪,垂,躬身。
“回三郎君,不好看。”
我没有给他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是一场针对您的围猎。
陵海城的豺狼虽多,但至少獠牙露在外面。
京师的贵女们,却擅长用淬毒的蜜糖和带笑的刀子。
她们的出招,不见血,却招招致命,还喜欢将人玩弄于股掌。
对她们,不能掉以轻心。”
我将自己的感受,包装成了一份对敌情的分析报告。
这是最安全,也是最符合我身份的回答。
三郎君听后,似乎对我这个答案颇为满意。
他轻轻颔,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确实如此。”
他依然望着窗外。
看着他月下的身影,我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我其实很想问他,那你呢?三郎君,你是否也有感到不适?
他就像一件完美无瑕的白玉,却被仪娘子那样的人当众泼上污水,栽赃陷害。
更甚者,还被当作奖品一样,要强行塞给他的“头号粉丝”王家小娘子。
这对于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子而言,都是奇耻大辱。换作寻常人,恐怕早已羞愤交加,要闭门好几日才能缓过劲来。
可他呢?从清眠庄出来,到回到若水轩,他始终面沉如水,看不出半分情绪外露。
这短短半天功夫,他就已经将那份屈辱与愤怒,全都自我调节好了吗?还是说,他只是将一切都更深地埋藏了起来,用那副清冷的面具,隔绝了所有人的窥探?
三郎君收回了目光,重新落回自己那只还在滴血的手上,仿佛在研究一道与自己无关的伤口。
我看着他,看着那不断渗出的血,很想冲上去,用最快的手法为他清创,包扎。
我的手在袖中攥紧又松开。
不行。
他没有开口,我便不能自作主张。
就在我以为他会让我退下时,他却再次开口,话题转得生硬而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