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有时就得自己给自己安个方便的身份。”她垂眼斜斜盯着左下方说,“我这样的要说在燕阳无亲无故,实难取信于人。”
“说未婚夫不好吗?”
“未婚的男女见面才是于礼不合。”
“那直接说是本王的爱妾。”
程芙眼睫微颤,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般,怔怔看向他。
崔令瞻低下眼帘,淡淡道,“之前没与你商量是因为我也没把握,如今有把握了,挑个好日子把你名分确定下来。等下半年换个册籍,我自会慢慢为你筹谋。”
侧妃也不是没可能。
他撩眼看向她,“做本王的侧妃不算辱没你。只侧妃不是一蹴而就的,你好歹装装样子,从我的小妾开始。”
况且做他的小妾又怎么了?
他是苛待她吃还是苛待她穿?衣食住行,呵护疼爱,哪样不是最拔尖的?
他见不得她强装镇定的眼底晃动着委屈。
“把名分定下后,我们就生个孩子,不拘男女,来年呈报宗人府,一切都好说。”他说完忽又心软了,阿芙尚不满双十,在他眼里还是个小丫头,与他行-房已是不容易,如何做得母亲?
他闷声道,“算了,过两年再生。”
程芙冰凉的指尖在袖子里,摸不到一丝暖意,许久才轻声道:“王爷,您为何总是欺负阿芙?别人也是这么欺负我的,欺负狠了,我才还手的。”
崔令瞻:“……”
可她知道不管哭泣还是愤怒,都于事无补,此时此刻,她撼动不了眼前这个男人半分汗毛,发疯只会陷得更深,说不定还有皮肉之苦。
那就再耐心一点,一点点就好,马上就能彻底离开他了,她何必在紧要关头为一时荣辱自毁前程!
也是在这一刻,程芙意识到了自己对崔令瞻清晰的恨意,恨不能他去死,可他若是死了,贵公子也就没了。
她没有缘由的伤心,眼泪落了下来。
她要永远离开他,一生一世再不相见。
在这个暮春时节的三月里,崔令瞻的马车上,程芙趴在崔令瞻的肩膀给他讲了那日所有的细节,不是一带而过。
去年此时,善良的船娘子观程芙自登船就没买过一碗饭,便去厨房盛了一碗咸粥,塞给她道:“出门在外,女孩子不吃饱多危险,这是卖剩下的,扔掉可惜,吃吧。”
说完,看也不看她,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
程芙和着眼泪喝那碗粥,热乎乎的,里面有鲜美的春菜和一点腊肉丁。
承蒙照拂,程芙主动为腹痛的船娘子艾灸驱寒气,疗效显著,还能一眼断症粗使婆子的顽疾,俨然一个经验丰富的女科小郎中。
她的医术得到了这群底层女子的认同与推崇。
为了照顾身无分文的程芙,船娘子厚着脸皮在二楼极为贵重的客人跟前,推荐了程芙。
贵客身体很不好,面色苍白,带着久病不愈的青色,随行的医婆也已黔驴技穷。
船娘子深信阿芙定有法子。
程芙记得那日雨过天晴,凉凉春风透过了她单薄的衣衫,肌肤便起了一层小粟米,打个寒噤。
闻得楼上贵客的身份,她又打了一个寒噤。
理智告诉她当藏锋守拙,尽量回避。
然而现实一碗粥就能将她击垮,她盯着贵客婢女递来的二两银子,咽了咽口水,便傻傻跟人上了楼。
仿佛踏入了另一方红尘。
呼吸间全是不知名的花香,一应陈设多是叫不出名的,有的甚至猜不出用处,程芙看花了眼,忙垂下眼帘,越过五六名婢女,规规矩矩走进了里间。
里间仅有一名蓝衣婢女,见到她先搜了身才放行。
另有健硕婢女撩起宛若月光的纱幔,露出其中贵客的真身——倾国倾城。
程芙看直了眼。
“我姓苏,称我苏姑娘便可。”绝色美人缓缓抬起眼帘,双眸仿佛灰色的冰,对程芙点点头,“过来,艾灸。”
案上摆放着一盒整整齐齐的陈年艾条。
程芙走过去,打眼一瞧苏姑娘病体严重,此时怕是强弩之末,她忙攥了攥苏姑娘的手,果然冰冷彻骨。
“放肆!”健硕婢女箭步上前掀翻程芙,呵斥,“小姐玉体岂是尔等贱民所能触碰!叫你艾灸,你便好好艾灸,谁允许你诊脉的?”
“医者不请脉又如何清楚症因对症下药,姑娘若讳疾忌医何必请医者来?”程芙轻抚手臂,不卑不亢。
苏姑娘:“松歌,不得无礼。”
名唤松歌的健硕婢女应是,旋即收敛杀意,警告程芙:“一切听小姐吩咐,不叫你动的别动。”
程芙念着二两诊金,回:“好。”
她挑开火折子,指尖尚未触及艾条,忽听苏姑娘开口道:“我自小有寒症,十五岁起每月发作,腹痛难忍,如今已有三载。”
松歌面色有异,瞥向苏姑娘,苏姑娘悄然摇了摇头,松歌垂下眼。
程芙:“敢问姑娘癸水颜色,前后间隔天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