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笑容可掬,程芙扬唇弯弯而笑,明媚娇俏,凌云目中有微光闪过,愣了愣。
“您也来进香吗?”她问。
看不出锦衣卫也信佛,有这个想法并非她刻薄,而是正常人都会不由自主联想。
“不,我来抓朝廷重犯。”
“……”程芙嘴角扯了扯,“这样啊,那不耽误大人……”
“好,我不耽误你和这位荀御医用膳。”他对着荀叙哂然一笑,“这桌记我账上。”
最后一句自然是对身后抄着手的店家说的。
“好嘞,承大人惠顾。”店家点头哈腰道,“小的前儿收了一坛佳酿,正想着送去凌府孝敬,您就过来了,马上就给您搬去品鉴品鉴,全当是小的一片孝心。”
“谢了。”
凌云拔腿就走。
程芙轻声唤他,“大人。”
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
“大人,今日原是我做东,怎好让您破费。”
主要她还欠着他一顿饭,莫名其妙又白吃白喝他的,总觉得不踏实。
不知道怎么地,凌云笑吟吟的模样使得一个念头浮现她脑海——他生气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反正就是感觉到了他的愤怒。
让锦衣卫愤怒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跟他说话的声音都比方才柔软了三分,尽量显得温存又和气。
没想到这份温存和气真的管用,他周身萦绕的摄人冷肃骤然一轻,无形的压迫力随之削减大半。
程芙听见自己轻轻缓了口气。
凌云扭头看着她,慢慢总结:“你很喜欢请别人吃饭哈。”
程芙:“不是,就是赶巧了……”
是挺巧,请他吃二十个铜板一碗的羊肉面,请荀叙的则是抵她一个月俸禄的鱼饺。
荀叙自己过惯了好日子,竟真要她来这种地方请客,观她神色怕是对价格一无所知。
凌云无视面色异样的荀叙,继续凝视程芙,“那就当我请荀御医吃,待会儿记得把你那份的钱还我。”
还能这样?
程芙:“……”
荀叙:“……”
“凌佥事。”荀叙突然叫住他,“帐我自会结,不必麻烦你了。阿芙胆子小,你这样说她可能会当真。”
此时去而复返的店家正要张嘴回禀凌云这一桌的账目方才就被荀府下人结了,视线冷不丁对上了一双阴沉沉的深眸,吓得他浑身一激灵,直勾勾瞅着凌云,嘴巴张了老半天,最后什么也没说,悄悄地挪到了一个不碍事的角落。
凌云踅身看向荀叙,与他四目相对片刻,“那不好,阿芙既然请你吃,怎好变成白白吃你的饭?”
说着,厉声一喝,“把荀府的帐退了,记在我名下。”
店家差点吓尿了,哆哆嗦嗦瞅瞅脸色越来越难看的荀公子,再瞅瞅阴鸷的凌佥事,还是凌佥事更吓人,他带着哭腔应下,一溜烟滚下了二楼。
程芙的状态也不比店家好多少,眼珠子从左转到右,没敢吭声。
“鱼饺好吃是不是?当心自己被人蘸着香醋一道吃了。”凌云冷冷瞪她一眼,甩袖离开。
那荀叙耍她跟耍猴儿似的,心里怎生一点数没有。
程芙的脸涨得通红,什么意思?
怎么听着味道不对,好似她专事骗吃骗喝。
被扫了兴,两个倒霉蛋程芙和荀叙草草用完饭。
店小二端来黎檬薄荷茶水供客人漱口净手净面,味道居然跟燕阳的一模一样,十分清新,幽香自然。
下了楼,程芙问店家多少银钱,想着有机会还给凌云。
店家道:“承您惠顾,已记在凌佥事账上,共六两五钱。”
多少?
程芙眼睛发直。
她一个月俸银才四两,加上车马仆役补贴杂七杂八算七两,这一顿饭就要六两五钱?
怎么不去抢啊?
走出店门,荀叙对她解释:“主要是食材贵。用的六合江的小黄鱼,巴掌大一条就要一两银子。取小黄鱼肉糜加少许红薯淀粉揉成面团状,再擀成薄如蝉翼的饺皮,这个季节的鲜虾肉和蟹黄又贵得离谱,一顿下去六两五钱很正常,早两个月吃的话一顿可能要三十两呢。”
天越冷小黄鱼越稀有。
他没有透露店家所言的价格其实只有真实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