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本想往外跑,到窗边却听有谁小声密语着:“都说了封听筠坐不稳,姓封的几个同意他坐那龙椅,改日我祖父就换一个上去,有点兵权,就当万事无忧了!”
说话的青年嗤笑一声,身边人紧随着附和:“就是,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侍女回来得快,可能是抄了近道,很快就给萧亦寻来件干净的衣服,屋外人的人来了人,哄笑着离开,萧亦探出门看了一眼,是几个宗亲子弟。
说话丝毫不避着人,不知哪来的资本。
才斟酌着要怎么给封听筠上眼药,侍女已经端着衣服进门:“前厅已经开席,大人可要走小路?”
萧亦眯了下眼,外面路上已经点了灯:“不用,本官眼睛不好,以防磕着碰着,还是走大路吧。”
无论是哪里,沿路安置灯台的路总是常走的,大致看看有个印象也是好的。
岂料侍女是个实心眼的,不知竟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盏灯来:“大人,我给您照路。”
大概是怕去晚了挨罚。
萧亦扯唇淡笑点头,只道出来一趟赔了衣服又浪费了时间,好不划算。
大厅中众人正举杯,台上的老太太慈祥笑着,脸都带上了几分僵硬,才到门口,酒气远远度来,掺着饭菜气混出了股奇异的味道,算不算好闻。
温思远还是没规没矩的坐着,两指拎着茶杯,见到萧亦晃了晃手上的杯子:“过来坐。”
萧亦落座,温思远自然抬手揽过他的肩膀,没等萧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手中就多了张纸条:“料你也是白跑一趟,小爷早给你探清楚了。”
“厉害,怎么练的?”萧亦摩挲着指间,两眼颇亮盯着温思远。
温思远像是又被戳到了肺管子,龇牙咧嘴笑着:“混赌坊的,您说呢?”
提到赌坊,萧亦咳嗽一声,心虚息了声,环视一圈,找不到长时间离开的由头,只得先稳着。
眸光却落在每张桌子上的酒瓶:“怎么放那么多酒?”
“因为有人没达成想要的结果,还想赌一赌会不会有人酒后失言,旧事重提。”放联姻消息的事被打断,靖国公难免按耐不住。
萧亦不以为意:“不怕马前失蹄?”
“谁知道?”
果然,没喝多久,中央翩翩起舞的美人还没下场,酒桌上喝得七荤八素,大着嘴吹嘘的人就举杯上场:“今天好事成双好事成双!又是令慈大寿,又是……”
“啊!”不知哪里滚出去颗葡萄,刚好落在舞女脚下,一时不察几个舞女都摔在地上。
惹祸的葡萄瘫在地上,碎成了不均匀的酱紫色涂鸦,萧亦面无表情按下温思远扯葡萄吃的手,心下只觉佩服。
不动声色扫了一圈,暗自松了口气,每桌面前都有葡萄,那舞女离他们又不算近,只是每桌离舞女都不近,什么葡萄能滚那么远,不用猜也知道是有人捣鬼。
只希望没人往他们身上想。
事一出台上靖国公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马上维持体面挥手让人下去,随意客套几句,坐下闷声喝酒。
于是乎好生生的宴席,便因这几起荒唐事败了兴致,匆匆落了幕。
将走时温思远见萧亦没动作,散漫笑了笑:“白来一趟了。”
萧亦看了眼右相深吸一口气,做了个要被天打雷劈的决定,心道:不会白来。
不等给自己个心理准备,起身便避着人群走向右相身侧,右相身旁人极有眼力见散开,借着天色围成个不大不小地包围圈,足以掩住两人的身形。
确认周边都是右相的人,萧亦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清楚,也不管对方对他贸然前来是什么态度,率先开口:“越王要拖靖国公下水,不出一月,皇帝必查抄国公府。”
闻言右相动作一顿:“皇帝何时有的证据?”
“盖有私印的通信信件在李寒幸存的孩子身上,这几日已经到了皇帝手中,靖国公联姻之事过于明目张胆,皇帝起了杀心。”
点名了靖国公还没成事就大张旗鼓宣扬,难成大器不堪重用。
另外有私印的是女婿,萧亦赌的就是右相不会去问。
说完坏的,萧亦自觉提起好的:“温思远的关系我已打通,温竹安戒备心强,还需一段时间。”
“你是要我舍了分出去的人。”右相笑着,眉目染上寒气,双目盯着萧亦。
萧亦目光坚定,不躲不避:“流出去的已无异于废物,流入的才是活水。”
右相轻笑一声:“你很有把握?”
萧亦面上轻松,指甲嵌进手心肉,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御书房压有齐大人枉顾法律地罪证,皇帝安排的人早已在他身上揣了份罪证,不出今晚必被查抄,联盟必破。”
齐大人便是内阁首辅,事已至此,萧亦只能撇干净和这事的关系,同时不影响封听筠的计划。
推出封听筠自然能逼对方舍弃靖国公,而按右相的做事风格,那些被右相舍弃的人不会被告知,今夜事一出,该互撕还是会互撕,不过是没有一开始设想的惨烈。
他又何尝不是向右相展示了自己在封听筠身边的价值?
但仅这样不够,既然是双面间谍,右相这边的资源他凭什么不用?
右相缄默不言,片刻后叹了声气:“你外衫还在国公府吧?进门有个身矮的孩子机灵,让他带你走右手边要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