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伍元照颔,“永王做贼心虚,闻此消息,必会疑心陛下已掌握更多证据,或欲加快行动步伐,或会采取灭口、转移视线等举措。只要他动,就会有更多破绽。同时,”她目光转向窗外宫墙的飞檐,“本宫要亲自会一会这位皇叔。”
杨夫人大惊失色:“娘娘不可!此议万万不可!永王包藏祸心,您亲自去见,无异于羊入虎口,太危险了!”
伍元照神色平静,安抚地拍了拍母亲的手背:“母亲放心,本宫岂会那般鲁莽,单独去见他?三日后便是端阳节,按祖制,所有留居东都的皇室宗亲皆需入宫参加盛宴,永王必定出席。届时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本宫自有安排,既要敲山震虎,也要看清他身边都是哪些牛鬼蛇神。”
杨夫人见女儿心意已决,且思虑周详,知再劝无用,只得忧心忡忡地领命而去,自去安排散布消息之事。
伍元照独坐片刻,理清思绪,随即起身,更衣备辇,前往贞观殿求见皇帝。她需要探探皇帝的口风,也需要为端阳节的布局,预先埋下伏笔。
贞观殿内,礼治皇帝刚批阅完一批奏折,正揉着眉心稍作歇息。见伍元照进来,他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放下朱笔道:“元照来得正好,朕刚接到漕运总督八百里加急递来的好消息,漕运整顿已初见成效,这个月的漕粮损耗比上月竟减少了三成!此乃利国利民之大喜事。”
伍元照心中装着大事,面上却丝毫不显,依礼参拜后,柔声笑道:“臣妾恭喜陛下。漕运畅通,粮秣充足,皆是陛下明察秋毫、力排众议推行整顿的功劳,实是天下万民之福。”
皇帝心情颇佳,摆手笑道:“爱妃过谦了,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若非你当初从命妇闲谈中敏锐察觉异常,及时提醒于朕,朕也不会那么快下定决心,找到突破口彻查此案。”
伍元照趁势道:“陛下圣明。只是,臣妾想着,此次漕运案牵扯甚广,朝野难免有些人心惶惶。三日后端阳盛宴,宗室亲王、文武重臣皆会入宫,是否可借此良机,陛下稍作安抚,以示天恩浩荡,既往不咎,以安众心?”她这话说得极为巧妙,既点出了潜在的不安,又给出了合乎情理的解决方案。
礼治皇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深思,手指轻轻敲着龙案,沉声道:“爱妃考虑得周详。朕也正有此意,正好可借此机会,敲打一些不安分的人。”他语气转冷,眼中厉色一闪而逝,“特别是朕那位好皇叔永王,漕运案中他虽撇得干净,但朕岂是那般好蒙蔽的?暂且不动他,是要放长线,但也要让他知道,朕的眼睛,亮得很!”
伍元照心中一动,看来皇帝对永王的疑心早已深种,只是碍于没有确凿证据且需稳定朝局,方才隐忍不。有此共识,她后续的行动便多了几分底气。她不再就此事多言,转而与皇帝讨论起端阳盛宴的具体流程、节目安排等细节,仿佛真的只是一心操持宫宴的贤后。
离开贞观殿后,伍元照并未直接回承香殿,而是吩咐凤辇绕道,前往太子平日读书习武所在的东宫别院。她到的时候,太子正在习武场练习骑射。烈日下,少年身着利落的骑射服,挽弓搭箭,额上汗珠滚落,眼神专注。箭矢离弦,正中百步外箭靶的红心,引来侍从们一阵低低的喝彩。
太子见到皇后仪仗,忙放下弓箭,快步上前迎接,气息微喘,额被汗水濡湿,贴在颊边。“儿臣不知母后驾到,有失远迎,请母后恕罪。”他行礼道,姿态恭谨。
伍元照温和一笑,示意宫女递上汗巾:“太子勤于武艺,强身健体,更能体会先祖马上得天下之不易,是社稷之福。本宫只是路过,想起端阳盛宴在即,忽有一事嘱咐于你。”
“母后请讲。”礼忠肃立聆听。
“端阳乃团圆佳节,亦是敬老尊贤之时。永王叔公是宗室长辈,德高望重。太子届时当备一份厚礼,于宴上亲自敬献,以示对叔公的尊敬孝心,也为宗室子弟做个表率。”伍元照语气温和,如同寻常母亲叮嘱儿子人情往来。
礼忠眼中再次闪过疑惑。方才在承香殿,母后还暗示他需对永王叔公多加谨慎,此刻却又让他备厚礼以示亲近,这前后不一的吩咐,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仍是恭敬应道:“儿臣遵命。只是……不知该备何礼为宜?还请母后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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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元照状似沉吟,片刻后道:“本宫听闻永王叔公雅好书法,尤善草书。太子可命人选一份上好的湖笔、徽墨、宣纸、端砚,凑成文房四宝,再附上你亲手所书的端阳祝词,词句不必华丽,重在心意真诚。如此,既投其所好,又能彰显太子勤学重文之心,永王叔公必然欣慰。”
她语平缓,目光却落在太子年轻而略带困惑的脸上,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太子亲自呈送礼物时,不必急于退回,可借机与永王叔公寒暄两句,多留意他接过礼物时的神情反应,以及宴席之间,他与周遭何人交谈,有何异常举动。回来之后,可悄悄告知本宫。永王毕竟是宗室长辈,在宗亲中颇有影响力,太子若能得其真心喜爱,对将来稳固地位,亦有益处。”
礼忠听得似懂非懂,只觉得母后话中有话,似乎蕴藏着某种深意,但具体是何,他又难以准确把握。他隐约感到,这并非简单的人情往来,而是涉及更深层的考量。他压下心中疑虑,点头应道:“儿臣明白了,定当依母后吩咐行事。”
伍元照知他年轻,未必能瞬间参透朝堂斗争的复杂与险恶,但怀疑的种子和观察的意识已经种下,这就够了。她又关切地问了太子几句饮食起居,便起驾回宫。
接下来的两日,东都表面上一如既往地繁华喧嚣,准备着端阳佳节。但在这平静的水面之下,却是暗流汹涌。伍元照坐镇承香殿,不断接到各方密报。
先是护卫领派出的暗探回报,脸上带刀疤的男子及其同伙,已查明落脚在东都城南永平坊的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包下了后院整个独立的跨院。这伙人约十五六人,行踪诡秘,白日少有外出,夜间却常有人员往来,且个个身手矫健,目露精光,显然都是江湖好手。他们与永王别院之间,确有人员暗中联络。
同时,监视永王别院的眼线也传来消息,别院内的药材采购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在昨日又追加了一批,数量更大,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只有军中才常用到的、效果强劲的麻醉药剂和解毒散。这种规模的准备,绝不仅仅是为了应对寻常冲突,更像是为一场预谋已久、可能见血的重大行动在做后勤保障。
山雨欲来风满楼。伍元照心中的弦越绷越紧,她加派了更多人手,对承香殿、两位皇子的住处、乃至太子东宫别院都进行了暗中的强化守卫,并对明日即将举办端阳盛宴的紫微宫主殿及周边区域,提前安排了心腹侍卫熟悉地形,规划应急方案。
端阳节前夜,月明星稀。伍元照正与崔嬷嬷在殿内最后一次核对明日宴会的座次、菜品、歌舞流程等细节,忽听窗外夜空传来一声极不自然的闷响,似是重物坠地,紧接着是护卫的低喝与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伍元照心头一紧,立即起身。
片刻后,护卫领亲自捧着一物,面色凝重地快步进殿:“娘娘,方才现异常,在承香殿后院的蔷薇花丛中,找到一只被小型弩箭射落的鸽子,已然气绝。鸽腿上绑有此物。”他呈上一个小小的、制作精巧的金属信筒。
伍元照示意崔嬷嬷接过,小心旋开信筒的密封盖子,从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是用一种特殊的隐迹药水书写,需略微呵气方能清晰显现:“明日宴上,静待信号。”
没有署名,没有日期,但那略显张扬又隐含锋锐的笔迹,与之前永王那封威胁信如出一辙!
“果然是要在明日动手!”伍元照面色冰寒,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这既是警告,也是挑衅。“信号”?何种信号?何时出?永王在宫中还有多少内应?
她立即下达一连串命令:“传令下去,明日紫微宫所有出入口加派双倍守卫,所有入宫人员,无论品阶高低,包括宗亲、命妇、内侍、宫女,必须经过严格搜身检查,严禁携带任何利器等违禁之物。特别是永王府一应随行人员,给本宫盯死了,若有任何异常,即刻拿下,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她又唤来一名心腹侍女,此女名唤云岫,心思缜密,眼神极好。伍元照低声密令:“明日盛宴,本宫会安排你随侍在永王席侧,负责斟酒布菜。你的任务,就是死死盯住永王,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极细微的表情变化,与任何人的眼神交流、手势、甚至是咳嗽、拂袖等看似无意的动作,都需牢记在心,事后详细报我。尤其注意,是否有类似‘观祥瑞’这类突状况时,他有何异常举动。”
“奴婢明白,定不辱命。”云岫沉稳应下。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深夜。伍元照挥退众人,独自一人走到寝殿的菱花格窗前,推开一丝缝隙。夜风微凉,带着初夏花草的清香,吹拂着她略显疲惫的面颊。她仰头望向浩瀚的星空,银河斜挂,繁星闪烁,亘古不变地俯瞰着人世间的纷争。明日,将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却凶险万分的硬仗。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她不能输,也输不起。为了孩子,为了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面,她必须赢,而且必须赢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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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提示:防御任务“暗箭难防”进入关键阶段。获得临时技能“明察秋毫”(效果:在接下来小时内,观察力提升oo)。请宿主谨慎应对端阳盛宴,揭开永王阴谋。】